我叫驢小飛,是一頭健壯活潑的驢兒

導讀 我叫驢小飛 作者:崔立華Anthony Rae/Photographer 我叫驢小飛,祖籍山東無棣,是大清道光年間一頭健壯活潑的驢兒。常年跟隨主人販鹽謀...

我叫驢小飛

作者:崔立華

Anthony Rae/Photographer

我叫驢小飛,祖籍山東無棣,是大清道光年間一頭健壯活潑的驢兒。常年跟隨主人販鹽謀生,長了不少見識。我們個兒大能干活肯吃苦,人們把我們種群稱為“無棣驢”,有時也用“聰明的驢”來刻薄我們,我好想用“愚蠢的人”回敬他們,可惜我不會說話,但我什么都知道。

無棣縣地僻偏遠,在過去交通不便,生產力落后,我們就是普通百姓身邊的交通、生產工具,平時犁地、送糞、馱柴、踩場、推碾子拉磨等等都離不開我們,迎親送嫁探親訪友、小媳婦回娘家都要靠我們,我們成了人們身邊親密的伙伴。無棣人養驢用驢騎驢更愛驢,誰家有頭俊俏的驢兒總會吸引別家羨慕的眼光,主人也會想方設法精心打扮自家的驢兒,刮毛梳尾修蹄子,褡褳籠頭驢鞍子,在我們籠頭上挽上紅纓梢,脖兒下戴一個銅鈴鐺,晚飯過后牽到街上,沒事兒走兩步,叮叮當當的鈴聲便悠揚的撒播在晚風中……

聽主人說,唐末宋初,由于黃河下游河口段淤高,排洪不暢,黃河曾出現多次決口。其中比較重要的有唐景福二年(893年),黃河在河口段自厭次縣界決口而向東北流去,至渤海縣(今山東濱城)西北,又轉向東北至無棣縣東南而入海。宋景佑元年(1034年),黃河在澶州橫隴埽(今河南濮陽東)決口,其以下至長清一段河道南移,形成一條橫隴河。至此無棣境內的河道逐漸干涸,用當代人的話講就是黃河在我們上面一段被“截胡”了,我們這部分就成了一段黃河故道。經年累月,河道逐漸淹沒在歷史的風沙中,雄偉壯觀的防洪大堤歷經風雨沖刷也被時間抹去了痕跡,成就了史書上的一段印跡,《慶云志》稱其為“神禹古堤”,據《海豐鄉土志》記載,“堤自德州北抵樂陵,東至海豐城西三里,繞城而北,而東北七里而止”……河道兩岸生活的人們祖祖輩輩生生不息繁衍至今,河堤下臨近的村莊如“堤口崔”“堤南宋”“堤頭姚”等等也用村名印證著曾經波瀾壯闊的入海奇景。

今天我們跟隨主人販鹽,我們的目標是寧津渡口。背著200多斤的鹽巴,沿大堤從早晨走到現在,又渴又餓,終于落腳在城西曹廟村頭的一家客店里。

跟我們組團來的弟兄們,有的住在前面的楊家店的,有的住在北面的黎家店的。待我們身上的鹽駝子卸下來后,伸個懶腰,打個響鼻,仰天長吼一陣兒,遠近的弟兄們遙相呼應,好一首鹽道黃昏奏鳴曲。

曹廟村頭有座破敗的寺廟,客店就在廟臺子旁邊。

該村原稱南崔家,明永樂二年(1404年)崔士德夫婦由河北遷安縣遷入堤口崔村,后其長子崔盼由堤口崔村遷入,擇廟后水草豐茂處而居,子孫繁衍昌盛至今。后有曹姓戶家遷居此地,在廟臺旁搭建了幾所房舍,開起了馬車店,生意倒也紅火。往來客商旅居此地,以寺廟為記口口相傳,日久天長南崔家便被喚作了曹廟村。

村頭寺廟,建于先天元年(712年)。寺前有丈許青石功德碑,老黿負之,上鐫“平王寺”。

平王者,唐皇李隆基也。

中宗景龍四年(710年)7月,睿宗李丹的皇嫂韋后亂政,想效仿武則天自己當皇帝,最終激起了內亂,這時李旦的妹妹太平公主跟李旦的三兒子李隆基(時封至臨淄王)聯絡禁軍發動政變,除韋皇后,最終將李旦推向了主席臺。李旦登記后,立臨淄王李隆基為太子,封平王。兩年后,睿宗李旦皇位坐的索然無味,去意已決,執意傳位太子。延和元年(712年)春,平王李隆基北巡狩獵至無棣大覺寺西,恰于此地迎京都欽差傳旨,宣太子赴京都登基接位。雖說宣旨儀式要回到平王府走個正式程序,但眼前口頭傳達的好消息亦足以擊中升遷者的快樂神經,平王好像中了六色球,渾身都充斥著快樂的泡泡,立責屬下于此地建廟宇一座,以謝皇天后土。

平王揮斥馬鞭策馬回轉的瞬間,鞭稍與馬尾纏繞成結,結似蝴蝶不得脫手。快樂的泡泡越來越多,已經沒時間糾纏于解下馬尾的馬鞭,身邊馬弁扶平王換乘另一寶駿回府接旨。原來的坐騎因馬鞭纏尾急于行路,干脆割下纏鞭子的馬尾梢,棄于路邊長滿苜蓿的土坡上,郁蔥茂盛的苜蓿勾肩搭背擠在一起,就像一張綠色的床,馬尾結就落在那張床上,紫色的小碎花含苞待放簇擁左右,映襯著馬尾結顯得特別的吉祥好看。這是一個故事開始的地方,至今無棣本地仍留存著“坡上苜蓿不過鞭”的諺語,意即苜蓿長到馬鞭高度就可以收割了。至于那段馬尾與馬鞭的糾纏終成為一段千年不解的結,拉開玄宗跌宕起伏的傳奇序幕。

一行人浩浩蕩蕩絕塵而去。那丟棄馬尾的小土坡,就被人們稱為“馬尾坡”。

玄宗登基次年,規模宏大的寺廟落成,寺名就被定為“平王寺”。此后百年,平王寺香火鼎盛,寺外車水馬龍,方圓百里善男信女求簽膜拜者絡繹不絕。

歷史在冥冥之中總是那樣驚人的巧合。玄宗44年后,此坡正西南1000公里處,陜西興平西部的一處“馬嵬坡”旁,他與楊玉環那段驚世駭俗纏綿凄美的愛情故事劃上了句號。那緞細細的白綾帶走了貴妃。草葉隨風亂舞,似有魂魄不忍離去。玄宗眼里婆娑朦朧,他看見44年前丟棄在苜蓿叢里的馬尾結,化作一只美麗的蝶兒,翩翩起舞,在平王寺裊裊升起的香霧中,伴著悠揚的鐘聲,越飛越遠,最后只剩下一片空白。

唉!不聊這些話題了,人界的柔情我們驢界永遠不懂。

今天運氣好,趕上地里的苜蓿收割。老板讓伙計早早地將苜蓿草鍘了,又在石槽里撒了些陳稻谷,用手撥拉著拌了幾下。拌草時我幾次插嘴想搶幾口吃,結果立馬挨了幾個嘴巴子,我只好打個響鼻、放幾個臭屁、尥幾個蹶子以示抗議。眼睜睜地瞅著伙計轉身走,急忙低頭大快朵頤起來!

新鮮的苜蓿草真是美味呀,那些咀嚼碎的草沫順喉嚨咽進胃里,一種美妙的飽感傳遍腹腔,舒服得我直想立馬倒地下打幾個快樂的滾兒;草汁順著嘴巴流出來,溢出的香氣沿著鼻孔漾進肺里,然后化作絲絲的快意撥動著我們驢腦的神經,我情不自禁搖頭晃腦起來,這大概是我們驢族吃相的最高境界了吧。

草足飯飽后,我想思考一下自己的驢生,但想來想去沒幾個回合,就又變成了驢腦子,一陣困意襲來,酣然入睡。

月光一點一點的挪到草垛那頭,我也漸漸進入了夢鄉。我們驢類也做夢,我老是夢見自己在無棣的草地上空遨游,是自由自在的那種,餓了落到坡上吃幾口苜蓿,渴了飛到溪邊飲幾口清泉,后來我給自己起了個名字,就叫驢小飛。

主人將昨天的鹽巴抱到我們哥幾個的背上,我們又上路了。一路上脖鈴兒此起彼伏響個不停,倒也不算寂寞。

保店鎮,是我們最不愿意落腳的地方。我們不知道主人為啥每次都要在這個離鹽巴交易渡口不遠的地方落腳。

我們驢類以自己的血肉之軀成就了保店響當當的名聲。就像我們的種群一樣,本來叫無棣驢,就因為好多同族哥兒們聚集在這個地方,南來北往的客商也聚集在這個地方,大家一看,吆喝!德州這個地方這么多驢兒呀,德州驢、德州驢就這樣給硬性命名了。

有位名人說過:“世界上本來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有位名驢說過:“德州本來沒有驢,牽來的多了,就有了德州驢。”

我叫驢小飛,是一頭聰明的驢。

Matt Wildbore/Photographer

作者簡介

崔立華,1976年7月出生于山東省無棣縣海豐街道曹廟村,中國種子協會棉花分會副會長,山東省農科院產業研究員,山東綠風農業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濱州市勞動模范、濱州市第十一屆、十二屆人大代表。自小具有文學情結,愛好讀書,堅持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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