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地時間2022年10月16日，伊朗德黑蘭，埃文監獄發生火災，4名囚犯因死亡，另有61人受傷。 （IC photo/圖）
2022年10月15日晚，位于伊朗首都德黑蘭北部的埃文監獄發生火災。數公里外可聽見爆炸聲、抗議聲以及槍聲。伊朗司法部門表示，大火共造成8名囚犯死亡，61人受傷，死者均是因盜竊罪而被關押的囚犯。
眼下，伊朗的民間抗議活動已經進入第六周。2022年9月16日，22歲的伊朗女性瑪莎·阿米尼因頭巾松垮被捕后死亡，伊朗民間爆發了自2009年以來最大的一次抗議浪潮。
“地獄之谷”
“從15日早晨直至夜晚9點，我都能聽見槍聲。緊接著是爆炸聲和抗議口號。監獄附近的許多窗戶都被震碎了。”美國《紐約時報》援引一名住在埃文監獄附近的居民的話。
據伊朗政府官方通報，火災起因是由于監獄第6區和第7區內的金融囚犯爭執，其他囚犯趁亂縱火，騷亂很快蔓延至關押政治犯的牢房。
埃文監獄位于德黑蘭埃文區阿勒布爾茲的山腳下，始建于1972年。監獄內部以刑場、法庭和男女囚室為主，四周被電鐵絲網和雷區環繞。據總部設在倫敦的阿拉伯語雜志Al-Majalla介紹，埃文監獄現有12個區域，關押著1.5萬名囚犯。
戒備森嚴的埃文監獄發生火災實屬罕見，該監獄由伊朗情報部門和伊朗革命衛隊共同管理。
這座監獄不只關押罪犯，也關押知識分子、記者、導演和外籍人士等，因此也被伊朗人戲稱為“埃文大學”。
“我曾稱埃文監獄是‘地獄之谷’，那里的情況很黑暗。囚犯與臭蟲、蟑螂和老鼠生活在一起。你能想到的都有，但醫療護理為零。”英國廣播公司（BBC）援引前埃文監獄囚犯阿努什·阿索里的話。
2018年，一名擁有加拿大和伊朗雙重國籍的環保主義者薩義德·埃馬米曾在埃文監獄內離奇死亡。2021年8月，伊朗黑客組織“阿里正義”曾公開過埃文監獄內獄警虐囚的視頻。
“監獄火災與伊朗抗議無關”？
2022年10月16日晚，伊朗國家電視臺播放了一份報告和幾張燒焦建筑物的照片，顯示監獄已經恢復了平靜和安全。伊朗官員也否認監獄失火與國內抗議有直接聯系。
“埃文監獄內的沖突與席卷伊朗的抗議沒有關系。”伊朗德黑蘭檢察官阿里·薩利希接受伊朗國家廣播公司（IRIB）采訪時稱，埃文監獄和周圍街道現已得到控制。
德黑蘭省長穆赫辛·曼蘇里進一步透露，火災發生在囚犯勞動的縫紉機車間，該車間主要是為囚犯創造就業機會。
由于火災是在縫紉車間休工后許久才發生的，因此許多伊朗民眾對“火災發生在縫紉車間”的說法存疑。伊朗官方報告與囚犯家屬、伊朗人權分子和現場目擊者的觀點也不統一。
一名囚犯的親人告訴英國《衛報》，“抗議已經抵達了埃文監獄內部，為了阻止囚犯抗議，監獄官員與囚犯開始爭吵……試圖殺害囚犯。”
在大多數伊朗民眾眼中，監獄失火是伊朗國內抗議活動延伸至監獄的表現。此前，許多為阿米尼抗議的人被逮到了伊朗首都的監獄。
埃文監獄內的騷亂已經告一段落，監獄外的全國游行仍在繼續。
阿米尼之死
埃文監獄失火僅是伊朗全國抗議的一個縮影，而伊朗庫爾德女性瑪莎·阿米尼之死是這場全國性抗議的導火索。
2022年9月13日，阿米尼前往伊朗首都德黑蘭探親時，因涉嫌頭巾佩戴過松被伊朗道德警察逮捕。三天后，阿米尼去世。
伊朗安全部隊稱，阿米尼被捕后關在一個拘留中心，她在那里接受了有關頭巾規范的培訓，后因心臟病身亡。同時，伊朗警方還公布了一段阿米尼倒地的視頻錄像。
阿米尼家人和伊朗民眾不認可警方的觀點。阿米尼的家人稱，她沒有心臟病史。阿米尼的父親告訴一家伊朗媒體，他去往搶救醫院時，未被允許看女兒的尸體，但他瞥見了女兒腳上的淤青。而美聯社援引搶救醫院的報告表示，阿米尼死因是由于頭部受重擊導致顱骨骨折。
對此，伊朗內政部長艾哈邁德·瓦希迪在媒體上說，“根據客觀觀察、證人采訪和相關機構報告等，阿米尼沒有被毆打。”
阿米尼死亡的真實原因仍存在爭議。聯合國敦促伊朗政府對阿米尼之死進行獨立、公正和迅速的調查。按伊朗政府規定，無論宗教或國籍背景如何，所有女性在公共場合必須佩戴頭巾。
“1979年伊斯蘭革命后，伊朗政府雖然執行著嚴格的著裝和頭巾規范，但很多伊朗人也越來越不把它當回事兒。”現居美國的伊朗女性耶加內·馬法赫說，在伊朗的照片中你能看到很多婦女的頭巾越戴越寬松。
耶加內稱，每次返回伊朗時，只要家里人給道德警察塞100美金，警察就能對著裝視而不見。
阿米尼之死掀起了一場“頭巾抗議”。自2022年9月16日起，始于阿米尼家鄉庫爾德斯坦省的抗議活動迅速蔓延至伊朗八十多個城市，數十萬抗議者舉著“婦女、生命和自由”“伊朗是自由的”等口號。
伊朗女性紛紛在社交媒體和公開場合焚燒頭巾、剪短頭發，以此聲援阿米尼。
2022年9月28日，伊朗總統萊希發表電視講話稱，“已經要求徹查阿米尼之死，政府將秉持透明和公正的原則，正在等待法醫公布的最終意見。”
萊希認為，抗議和批評沒有錯，但是騷亂和破壞是不可接受的。人民的生命和財產安全是不可跨越的紅線。總部位于奧斯陸的伊朗人權組織（IHRNGO）統計發現，截至2022年 10月17日，在伊朗全國性抗議活動中已有215人喪生，其中包括27名兒童。
伊朗最高領袖哈梅內伊在2022年10月3日出席伊朗武裝部隊軍官大學畢業典禮時稱，“阿米尼之死深深傷了我的心”。他還指出，伊朗國內的大規模抗議是美國和以色列策劃的，伊朗安全部隊在抗議活動中遭受著不公平待遇。
南方周末記者 顧月冰 南方周末實習生 何宇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