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喜縣博物館藏《康熙御書碑》
王曉林
《文物世界》 2011年
《康熙御書碑》(圖一)原為朱裴墓遺物，現藏于山西省聞喜縣博物館，此碑立于康熙十八年(1679年),碑長116厘米，寬42厘米，厚14厘米。該碑四周陰線刻云龍嵌珠，碑文分詩、志兩部分，左部為康熙御書中唐詩人常建的《三日尋李九莊》詩文，行書7行，每行4字。右部為朱裴所撰欽賜御書志，館閣體13行，每行字數不等，且為陰線淺刻，碑文多有漫濾。
御書詩文(圖二)為：
御筆
雨歇楊林東渡頭
永和三日蕩輕舟
故人家在桃花岸
直到門前溪水流
己末初夏敕書
欽賜御書志(碑左半部分)為：
康熙十八年十一月初一日臣啟
奏江南□荒事宜在□□乾□門
上召人□賜坐賜茶
□科目出仕歷履
臣一一奏對畢
上命口吏給以筆札
命臣寫字
臣寫大哉乾元萬物資始八字
上覽畢
欽賜手書唐詩一首又
命臣將平時所作詩文繕寫進呈
謝恩而出
戶部右侍郎臣朱裴恭紀
志文雖有數字不清，但不影響朱裴受賜御書情景的完整。在君主專政時期，封建士大夫多以皇帝所賜之物炫耀門庭，朱裴不外乎其二。如下就此碑文加以淺析。
順治“以武功定天下”,營造大清帝國。到康熙時開始完善朝綱，同時開拓文化領域，尤其對書法的關注，主要表現為南書房的建立。康熙十分愛好董書，將“海內真跡，搜訪殆盡”,他如此看重董其昌書法，這與社會書壇傳承關系以及他本人的師承關系是分不開的。首先，董其昌創立董氏書法以來，無論是他的書法藝術，還是他的書法理論，都成為當時眾多書法愛好者的共識。其次，師承關系，沈荃于康熙“十年授侍講，直南書房”,康熙把沈荃當作書法老師，對其書法大加贊譽：“凡制碑版，及殿廷屏障，御座箴銘，輒命荃書之，或作大書，命題其后"。可見康熙甚喜沈荃書法。康熙視董書為圭皋，社會以康熙定一尊。康熙的書法造詣很深，一生摹寫和頒賜臣下書法作品無數，可以說，書法伴隨了他的日常生活和政治活動，成為了他貫徹政治意圖的有力工具。他的書法與開“博學鴻儒”科、“六下江南”一樣，籠絡了漢族士人，改善了滿漢關系，最大程度地贏得了漢人對皇帝本人和滿族統治的認可。康熙的政治藝術在賜于朱裴的御書詩中可見一斑。
朱裴，字小晉，號緋公，山西聞喜人：本名朱業，以榜訛裴，遂名裴；清代官吏，以執法嚴明而著稱。清順治二年鄉試，朱柒以榜首中舉，三年，進士及第，官授直隸易州知州。清康熙七年(1668年),朱裴改授都察院禮科給事中。奏疏中，他力陳殉葬制度的弊端，“慘忍喪生，未有如此之甚者”,“非盛世之所宜”。康熙皇帝準奏，降旨嚴禁殉葬。中國殉葬制度由此禁絕。康熙十八年，朱裴任戶部右侍郎。康熙十九年引疾乞休，回到聞喜。朱裴的退仕是客觀發展的必然，但也與康熙在康熙十八年初夏所賜的常建的田園詩書存在邏輯關系。
常建，中唐詩人。長安(今陜西西安市)人。公元727年(開元十五年)登進士第。公元753年(天寶十二年)之前，曾任盱眙(今江蘇盯眙縣)尉。后去職，隱居于鄂渚(今湖北東南)一帶。一生仕途很不得志，卻頗具詩名。他長于五言，以山水田園詩著稱，意境清遠，風格淡泊，構思精妙。常建所寫《三日尋李九莊》,暗用桃花源的典故，把李九莊比作現實的桃源仙境，用得非常自然巧妙，令人渾然不覺。是作者山水田園詩的代表作。康熙的御書引用了常建的《三日尋李九莊》詩文，上賜御書詩文是簡單的君臣之間的交流還是康熙需要傳達某種政治意象?我們做如下管窺。
康熙御書賜于康熙十八年初夏，此碑立于康熙十八年十一月初一日，朱裴退仕于康熙十九年。由此時間順序不難可以看出，上賜御書的行為不是簡單的君臣之間的溝通或國事咨議，而是通過唐詩之意境來傳達對朱裴政治去向的態度。康熙在召見朱裴之時，已成竹在胸，召見時的問江南荒事、看歷履、命寫字，俱為賜御書之鋪墊。上命朱寫字，朱寫“大哉乾元萬物資始”八字。“大哉乾元萬物資始”是《彖》對《易經》第一卦“乾卦”的卦辭，“元亨利貞”中的“元”進行的解釋，意為蓬勃盛大的乾元之氣是萬物創始化生的動力，在此也借以表達朱裴的政治抱負。但這并沒有改變康熙對朱裴去仕的定見。由朱裴所寫御書之經過“上覽畢，欽賜手書唐詩一首又□□口”可以看出，康熙御書并非當場所寫，而是已寫好備用，此舉充分證明康熙時有備而召朱裴。而“命臣將平日所作詩文繕寫，進呈”,也充分體現了康熙融通人性、張弛有度的人格魅力，此舉也僅為賜御書所要達目的的后墊。
此碑由康熙的書法、常建的田園詩、朱裴的館閣體欽賜御書志三者融為一體。康熙通過田園詩之意境，來傳達對朱裴政治去留的決定。通過解析欽賜御書志，使我們充分認識到康熙書法所產生的政治意義和體現的統治藝術。
(作者工作單位：山西省聞喜縣博物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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