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絲綢,或是陶俑塑像,似乎與胡人相關的題材,駱駝和馬總是不可或缺的元素。在中國絲綢博物院,藏有團窠聯珠對翼馬紋錦,向我們展現了唐朝時期典型的西域胡人形象。紋樣中的胡人一手持馬韁一臂揚起,兩人回首相望。馬背上的胡人頭戴冠頂帽,后面飄有藍色長巾,長有藍色絡腮胡。胡人能作為紋樣設計的題材出現在絲綢上絕非偶然,它從側面很大程度上反映出了異域文化傳入大唐的狀況。
除了這些生動形象的胡人形象紋,還有一種“狩獵騎士紋”,也是唐代絲綢服飾上常見的外來元素。狩獵騎士紋也叫狩獵紋,是薩珊王朝經典的藝術主題,在薩珊銀盤中經常能見到它的身影。
至唐代,狩獵紋飾在絲綢中已經較為常見,并趨于程式化,常以一種標準化的姿勢呈現,即“波斯射”,其表現形式以狩獵騎士回首射箭的姿態出現,除了射獵的動物會有所變化,騎士的姿態和形象始終如一。
今藏于日本法隆寺的聯珠四騎士狩獅紋錦,便是由隋唐時期的中國工匠所制,后流傳日本。該錦經歷了一千多年,仍保存完好,光彩依舊,充分體現出唐人的智慧。紋樣中,聯珠環內中心位置有一棵大樹,稱之為“生命樹”,樹的兩邊有四位騎翼馬的騎士,姿態皆為轉身后射獅子,且呈對稱分布。
值得注意的是,馬肚中各標有“山”“吉”字樣,此為隋唐官馬的標志,漢字的出現也體現出胡漢文化的完美融合。錦上紋樣元素雖然較多,但構圖卻設計的井井有條,絲毫不見紊亂,可見古人的審美高度。
獅子,古稱“狻猊”。如我們所熟知的古典名著《水滸傳》里,便有一條梁山好漢喚作“火眼狻猊”鄧飛。獅子原產于非洲、美洲和亞洲。由于非我國本土產物,所以在漢朝以前,中原人從未見過獅子。
《漢書·西域傳》中記載:“烏弋國有師子,似虎,正黃,尾端毛大如斗。”直到東漢,獅子才作為貢品被送入我國,和獅子一同進入中原王朝的還有佛教。
在印度文化中,獅子的地位很高,是佛陀的護法神。到了唐朝,由于大唐國力的強盛,被進貢的獅子越來越多,獅子也不再顯得那么神秘,武則天時期,為了體現武將的勇猛善戰,獅子的形象也出現在了武將的朝服之上。
如這件團窠對獅紋錦經帙,此經帙為典型的栗特錦。主體紋樣是兩只獅子相對而立于棕櫚花臺上,外面是由小聯珠和尖瓣環簇成兩層團窠環,團窠之間是菱形狀花卉,不管是獅子的造型,還是聯珠團窠環,都體現出與中國傳統紋樣截然不同的異域風格。
含綬鳥,又稱“立鳥紋”,主要特征是嘴部銜有項鏈或瓔珞,頸部系有綬帶的立鳥圖案。此圖案同樣來自薩珊王朝。1982年,在我國青海省發掘了一處唐代墓葬,其中出土了大批絲綢制品文物,其中含綬鳥紋錦數量最多。
其中有一件紅地中窠花瓣含綬鳥紋錦,從殘片來看,團窠環與常見的聯珠環不同,呈現較大的花瓣狀,團窠環內的主體紋樣是一只含綬鳥。鳥的嘴部銜有一串項鏈,下垂三珠,頭后飄有綬帶,翅尾呈卷曲狀,脖子、翅膀以及尾翼都有聯珠裝飾。
根據許新國先生的分析,含綬鳥在薩珊王朝象征著王權,如含綬鳥頸部后的綬帶和嘴中所銜項鏈都說明了這一點,雖然這種宗教寓意在唐代并不適用,但這種來自異域他鄉的紋樣風格卻頗受唐人喜愛。
由于佛教在唐朝的盛行,在織物紋樣中,常有大象、蓮花以及狻猊的組合圖案出現。如唐代獅象蓮花紋錦,織錦分為三塊,右邊兩塊是圖案一致的獅紋,左邊是一個大象圖案,象鼻下垂,象背上有房屋狀的建筑,里面坐有四人。
大象圖案以縱向排列,兩列中間夾一列蓮臺圖案,蓮臺有九片蓮花花瓣裝飾,臺上有一寶珠,后面有背光,蓮臺的兩邊各長出清新脫俗的蓮花,并在蓮臺左右各織“白”和“右”二字。
翼馬在中國西北,出土過大量帶有雙翼的馬的形象的織錦,這些織錦大都是北朝至隋唐時期的文物。關于“翼馬”的來源,有兩種說法,一是“本土說”,二是“外來說”,在此,我們主要討論第二種。
外來說主要分為三種觀點,一種觀點,以李零先生為代表的學者認為,有翼神獸是受西方神話中的格里芬影響;第二種觀點,以趙豐先生為代表的學者認為,紡織翼馬紋樣來源于希臘的珀伽索斯;第三種觀點,李光宗先生認為翼馬紋是受古希臘的珀伽索斯和格里芬的雙重影響。
通過研究,翼馬紋織錦主要分為三種類型。
第一種:無聯珠團窠環的單翼馬造型。如中國絲綢博物館收藏的翼馬紋錦,織錦圖案有三行翼馬,馬的頭部有花狀頭冠,頸部系有連珠
紋,后面有兩條飄帶,馬翼有連珠紋裝飾,馬的左前蹄呈抬高彎曲狀。此錦和含綬鳥一樣,同屬于薩珊藝術風格。
第二種:有聯珠團窠環的單翼馬或對翼馬造型,新疆吐魯番阿斯塔那出土的聯珠對馬紋錦。
第三種是聯珠團窠環內有生命樹、對翼馬以及騎士的造型,如聯珠四騎士狩獅紋錦。不論是哪種造型,馬翼部分基本相同,都是翼尖卷曲朝前,馬身上的裝飾品都是典型的中亞風格。
在唐代的紡織品中,葡萄紋通常以兩種形式呈現,一是作為團窠環;如吉字葡萄中窠立鳳紋錦,我們可以看出,其主體紋樣是由葡萄和葡萄葉穿插纏繞構成的團窠環,直徑約28.6cm,團窠內是一只鳳凰,單腳站立,另一只腳蜷縮,尾巴上揚。
另一種是葡萄紋樣,如對波葡萄紋綺,葡萄紋作為主體紋樣置于其枝蔓構成的對波形骨架中,循環排列,每個循環圖案約3.3cm。
“夜載鴛鴦椅。朝織葡萄綾。” “黑姓蕃王貂鼠裘,葡萄宮錦醉纏頭。”從這些唐詩中,也可看出當時的唐人對葡萄紋的喜愛。
石榴原產于古波斯,即今天的伊朗。和葡萄一樣,國內學者普遍認為,石榴也是張騫出使西域后傳入我國。古波斯認為石榴是“太陽的圣樹”,他們同樣認為石榴是多子的象征。晚清吳昌碩曾為《遐齡多子圖》題詩“石榴多子芝連拳,仿佛瓜瓞歌綿綿。張騫得種安石國,四皓同采商山巔。”古代的人們經常把石榴紋用于新婚之禮中表達對新人的祝福。唐時,石榴紋常與葡萄紋、卷草紋、蓮花紋等進行組合。如藏于日本正倉院的赤地鴛鴦唐草紋錦大幡腳端飾,從造型來看,這一花型屬于復合型石榴紋樣。
結語
絲綢之路的開通,使得外來文化源源不斷的傳入我國,到了唐朝,人們不但能夠以包容的心態接納這些異域文化,并且對其進行融合和創新,結合自己的日常生活,融入中華文化的寓意。無論是異域人物,還是珍禽異獸,或是姿態萬千的植物,唐人都可以將自己喜歡的東西以紋樣的形式展現在自己的服飾上,這些外來文化元素對唐朝的服飾紋樣的發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中國文化博大精深,文化不僅需要傳承,更需要接納和創新。海納百川,有容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