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前,41歲的Selina任家萱在個人社交平臺發文:
“真心感謝,滿心喜悅,跟大家分享一個好消息,我懷孕了!”
自去年公開戀情以來,Selina的情感狀況廣受關注。
經歷過一次婚姻后,再講起愛情,她坦言比起結婚,她其實更向往甜蜜的戀愛。
懷孕的消息公布后,有關Selina與現任男友是否結婚的討論再次成為熱點話題。對此Selina尚未回應,又或許根本不需要回應。
二十幾歲時,Selina將愛情視為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一度幻想早早結婚生子,做家庭主婦。
可當經歷了2010年的事故后,她對于愛與被愛,似乎都有了新的理解和收獲。
她確實沮喪過,但當春天來臨時,她還是決定再勇敢一次。
“打了這么多仗,我依然是公主,我超酷的!”
遲來的叛逆期
2018年,37歲的Selina任家萱結束了和經紀公司的合作,并有了自立門戶的打算。
計劃的誕生不過是由于身邊的朋友都在創業,她想既然如此,自己是不是也應該嘗試一下。
開公司的想法冒出時,Selina被自己嚇了一跳。
她自認是一個很怕麻煩的人,過去做藝人時,她所有的收入都會直接匯入媽媽的銀行賬戶,理財和工作上的事情也都由專人處理,她并沒有掌控全局的經驗,或者更直接一點說,對于未來,她沒有任何野心。
實際上,最初父親也不贊成女兒去做這件事,在老人家看來,運營一家公司十分困難,要考慮方方面面,而且結果不一定好,所以最好不要冒險。
安穩,平和,感恩,順其自然。
作為一名傳統的中國式家長,父親對于女兒的教導一向如此。在這條四平八穩的軌道里,Selina走過了少女時代,那時候她覺得,自己的人生大抵會一直這樣。
Selina的妹妹任容萱比她小7歲,姐妹性格對比下來,Selina總是乖巧、懂事的那一個。
學生時代放寒暑假,妹妹總是吵著要四處游學,她則會安安靜靜地留在家里陪伴父母,窩在臥室里讀書、寫作業、玩拼圖,每一個假期都大同小異。
記憶中,少女時代里最特別的暑假在2000年。
這一年,19歲的任家萱代替未成年的妹妹參加了歌唱比賽,并取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績,成功以歌手身份出道。她成為了“Selina”,而后出專輯、上綜藝、開演唱會,一切都來得水到渠成。
因此有很長一段時間,Selina都不覺得成為公眾人物是一件很特別的事情,講起有關未來的話題,她會說:
“我想自己應該很快就會不紅了吧,到時候我就回家當老師,然后結婚、生小孩、養小孩。”
若不是發生了那場爆炸意外,Selina或許會循著既定的方向一直走下去,可命運偏偏選擇將一切打碎,等待她自己重塑。
“一定要做出一些改變。”
這樣的念頭在Selina的腦海中盤踞了很久,而開一家自己的公司對于彼時的她來說,就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于是她真的去做了。決定成立公司后,她將其取名為“任真美好”,辦公室則是她出道后自己買下的第一套公寓。
重新裝潢時,Selina將墻面全都刷成了粉紅色,整體裝修風格也極為粉嫩浪漫。
公司竣工那一天,她和父母一起走進了那間由自己一手操辦的小空間——
一切都是Selina喜歡的樣子,直到那時她才確定,這件事真的做對了。
公司成立后,Selina進入了漫長的學習期。
從最簡單的流程問題,到復雜一點的財務報表核對,她全都要從頭開始對接和匯總。
繁瑣的事情填滿了她的日常,極度忙碌時,她也會懷疑是不是在自討苦吃,可當看到混亂的賬目一筆筆清晰起來,公司漸漸走上正軌后,她又會覺得“那對我沖擊很大,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Selina一直覺得自己很膽小,對于陌生的事物,她有天生的恐懼。
30歲之前,她對于“未知”并不好奇,但30歲之后,她開始渴望去嘗試一些新事物。
“任真美好”正式投入運作后,Selina為自己接下的第一份工作,便是拍攝一部恐怖片。
她本是一個很膽小的人,在此之前,她連一部完整的恐怖電影都沒有看過。
對于即將到來的新挑戰,她滿心忐忑,為此還特意去詢問了作為演員的妹妹任容萱的建議。可即便已經做足了準備,在閱讀劇本時,她還是被劇情嚇了一跳。
但Selina還是走進了劇組,并順利完成了拍攝任務,雖然影片最終票房并不出彩,可她仍覺得,完成這件事的過程,遠比結果重要。
在自己38歲時,她接連完成了兩項挑戰,這讓許多熟悉她的人覺得不可思議。
從前的“乖乖女”開始“不乖”了,Selina說:
“我的叛逆期好像才剛剛開始。”
寒冷的春天
如果沒有那場意外,Selina的叛逆期也許永遠不會到來。
自2000年出道以來,人們談起Selina總繞不過“甜美、可愛、漂亮”一類的詞匯,外界給予了她很多贊美和寵愛,就連她自己也說,29歲之前的人生堪稱“完美”。
1981年,Selina出生在中國臺灣臺北市,她從小便被教育要善良、要懂規矩,要學會感恩一切。
和絕大多數的女孩子一樣,Selina從小就愛美,念書時她的課桌上永遠擺著小鏡子,老師沒收一個,她就再擺上新的,對于打量和欣賞自己這件事,她樂此不疲。
29歲之前,Selina一直過著“如公主一般的生活”。
朋友和家人的關愛,外界的贊美與肯定都讓她覺得無比滿足,生活好似完全沒有煩惱。
Selina一度很享受這樣“被安排”的人生,因為命運給予的東西足夠好,她只需要接受,便可以收獲一個還不錯的結果,而這其中也包括了婚姻大事。
2006年,Selina通過相親認識了阿中。
阿中是Selina母親的朋友的兒子,名校畢業,而且還是一名律師,母親對他很滿意,便偷偷將女兒的電話給了對方。
就這樣,Selina開始了和阿中的交往。
戀愛4年后,阿中在演唱會現場向Selina求婚,那一天,又驚又喜的Selina在舞臺上哭到近乎昏厥,在無數的歡呼和掌聲中,Selina大喊道:
“今天晚上,我終于公開自己的戀愛了!”
后來再講起那個時刻,她說,那簡直是生命中“幸福的頂點”。
那是2010年,Selina29歲,按照既定的計劃,她會在這一年的秋天訂婚,而后完成婚禮,邁入人生的新階段。
幸福理應如期而至,但遺憾的是,命運總是出人意料。
就在被求婚后4個月,Selina在拍攝電視劇《我和春天有個約會》時,遭遇了爆破事故。原本埋下的爆破點被錯誤引爆提前爆炸,毫不知情的Selina和搭檔俞灝明躲閃不及,被當場炸傷。
意外來得突然且猛烈,讓Selina根本來不及反應。待她清醒過來時,腦海中唯一清晰的感受,便是疼,無法忍受的疼。
這之后,Selina連續兩次轉院,診斷結果顯示:
她的全身燒燙傷面積高達54%,其中41%為三度燒傷。
事故發生時,Selina穿著易燃的絲襪,所以她的雙腿受傷最重,因環狀燒傷近乎全毀。
搶救過程中,醫院幾次下達病危通知書,最嚴重時院方推測,她的存活率只有46%。
此后近3個月的時間里,Selina一直住在加護病房里,受藥物麻醉的影響,她總是昏昏沉沉的,偶爾清醒,也只能感受到疼痛。
為了避免感染,病房內的所有東西都要每日消毒。彼時,陪伴Selina的只有一個抱枕玩偶,每當看見玩偶被蒸汽高溫消毒時,她都會想,為什么一定要這樣?后來她才明白,這其實是在保護自己。
病情稍微好轉后,一些朋友前來醫院探望,講起病中的Selina,大家一致提起的,是她的樂觀與勇敢。
可堅強都是表面的,只有Selina自己知道,傷痛留給自己的“后遺癥”,遠比想象的還要殘酷。
為了修復全身受傷的皮膚,植皮手術前后做了三次,每一次等待新皮膚成長的過程,都會讓她感到奇癢無比。
除此之外,術后的排異反應同樣危險,那段時間,Selina幾次高燒休克,嚴重時,她的體溫會超過40度,致使多器官功能衰竭,命懸一線。
然而治療總有終點,比起手術中的疼痛和危險,更讓Selina感覺到絕望的,其實是漫長的復健過程。
因為受傷部位大多在四肢的關節處,Selina每日都要進行高強度的復健活動。抓握、下蹲、伸展、走路、爬樓梯,她必須要像嬰兒一般,從頭開始學習生活技能。
很多時候,有些動作明明下午還可以做到,等一覺睡醒后,一切又回歸原樣。
訓練,歸零,訓練,歸零……復健好像陷入了糟糕的循環,而終點遠在天邊。
痛苦且磨人的過程消耗了Selina所有的能量。
在某次復健開始前,她突然嚎啕大哭,掙扎著想要逃離病房,在場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只有父親對她高聲喊道:“你不可以放棄,你是我的女兒,所以一定可以!”
受傷后,Selina一度很痛恨父親展現出的勇敢和堅強。
記得在事故發生后,面對各種外界討論,父親總是以“感恩”回應,那時的Selina覺得這兩個字十分刺耳:“你的女兒已經變成這個樣子了,還有什么值得感恩的?”
她開始痛恨身邊的所有人,并在內心不斷質問:“為什么沒有人阻止我去拍戲?這樣我就不會受傷。”
Selina因此和家人爭吵過很多次,多數時候,父母都會以沉默和安慰回應女兒聲嘶力竭的指責。
內心的某一個地方在不斷瓦解。
有幾個月的時間,Selina看到身邊人能夠自如地走路、拿東西都會覺得難過。
她不只一次問過未婚夫阿中:“為什么你的關節都好靈活?你每天都可以出去工作、見朋友吃飯,而我都不可以。”
深陷負面情緒,Selina隱約感覺到,自己的“心”也生病了。
病痛和沮喪從兩個相反的方向不斷撕扯她,哪里都是絕路。
一天深夜,Selina從病床上醒來,她看見父親正背對著自己,站在桌前沖泡營養劑。
當時,Selina的爺爺也在住院,父親上午要去照顧爺爺,下午又要到女兒的病房探望,連日的奔波讓父親瘦了一大圈,原本挺直的脊背也駝了。
見女兒醒了,父親緩緩開口說:“剛剛去看了爺爺,醫生說,大概也就是這兩天的事了。”
父親的語氣很平靜,就像在講一件早有準備的事情。可Selina的內心卻在瞬間經歷了一場海嘯,猛然決堤:“我生病了爸爸還可以照顧我,可是他卻沒有爸爸了。”
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很不孝:“我只是仗著他堅強,就欺負他的堅強。”
轉眼到了2010年年底。
寒冬即將過去,可Selina并不知道,春天到底何時才能降臨。
一場馬拉松
之后再講起漫長的復健過程,Selina坦言自己就像在坐牢,“我被困在自己的皮囊里”。
這種畫地為牢的感覺差不多持續了2年。
2012年,Selina宣布復出,回歸舞臺,并在同年與阿中結婚,完成了推遲許久的婚禮。
因為身體尚未完全恢復,很多原本輕而易舉的事情,眼下都變得尤為吃力,可Selina仍能感覺到,生活在慢慢回歸正軌。
復出后近一年的時間,為了鼓勵那些和自己一樣身處困境的人,她參加了許多公益活動,也進行了幾次演講和訪談。
過程中,她需要一遍又一遍地回憶那場事故,而后不停地表達勇敢和堅強。
表面看來,這樣“浴火”的故事是勵志的、動人的、偉大的。可Selina從未向外人提起的是,彼時離開舞臺,回到生活后,她只能借助看一些比自己還要悲慘的故事,才能感受到“我是幸運的”。
從頭皮移植的皮膚沒有汗腺,而且彈性很小,因此Selina每天都要擦潤膚乳。對于她來講,這個過程是殘忍的,這意味著她必須要直面那些疤痕,而她也清楚地知道,這些傷疤將跟隨自己一生。
為了保護皮膚,Selina必須每天穿著壓力衣,公開露面時,也大多會選擇可以遮住傷痕的長衣、長裙。
偶爾她也會想,比起“保護”,這樣的遮掩是不是更像是一種“逃避”?
也是在那段時間,Selina時常會想起父親不斷說起的“感恩”。
印象中的爸爸總是下意識地選擇原諒所有,可對于曾經遭遇的不公平待遇,他仍會記得一清二楚。
“我會覺得這不是真正的放下。”Selina說:“真正的原諒和放下,是理解和接受。”
Selina忽然不想再去講那些勵志的故事了,“因為不知道怎樣講述,才可以讓別人聽得生動,而自己不難過。”
她不想再做任何人的“導師”,也不想再被責任感綁架。比重復傷痛更重要的,是自由、舒展地走向下一站。
“與其向全世界辯解,不如和自己和解。”
2015年,Selina報名參加了一場馬拉松跑活動。那一天,她脫下了壓力衣,穿著短褲、運動背心出現在起跑點,四肢的疤痕清晰可見,可她已不會再去遮掩。
告別那些包裹的束縛,她開始試著放下傷痛,也終于打開了自己。
受傷手術后,Selina對外部環境變得異常敏感,天氣熱一些,吃得咸一些,又或者睡眠差一些,都會導致嚴重的水腫。
最初回歸舞臺時,為了符合“女明星的標準”,她還會強迫自己減肥,可當發現有些東西已無可避免時,她反而放松了下來。
她不再介意自己三位數的體重,也不再抗拒眼角的細紋和斑點,當有人問起她有關“衰老”的話題,她還會反問:“比起我身上的疤痕,這些細小的皺紋算什么?”
在流量為王的娛樂圈里,美貌是一項“技能”,可Selina似乎已不想再憑此度量自己的人生。
她習慣了素顏,也適應了穿著短裙出游、參加活動。
過去因為臉圓,她在拍照時總會有意選取角度,但現在她連濾鏡都很少用了。
打破了條條框框,Selina試圖同時完成兩次“重塑”,有關身體,有關內心。
“我已經把所有的痛都體驗過了,我接受了一切,以后只要快樂。”
花又開好了
人生就是一個不斷失去的過程。最近幾年,“失去”成了Selina生命中反復出現的課題。
2016年,Selina宣布與阿中離婚。消息傳出后,外界對于這段感情的猜測、評價不斷,可Selina只將其形容為“我們成為了兩條平行線”。
日后講起這段感情,Selina總是平靜的。她不否認阿中的優秀,也確實承認有些人,只能陪自己走過一段路。
此后不久,陪伴了她15年的寵物小狗pinky去世,她將這場離別形容為“失去摯愛”的過程,日后每每講起它,Selina總會忍不住落淚。
接連兩次的“失去”短暫地困住了Selina。
那時她正在籌備自己的新專輯,錄歌時出現了無法控制聲音的狀況。起先她只以為是疲勞導致的小失誤,可隨著時間的推移,情況沒有好轉,她才發現事情有些不對勁了。
之后的幾個月,Selina看遍了名醫,做遍了檢查,可所有診斷結果都顯示,她的聲帶沒有任何病變和結構上的問題。
聲帶是健康的,可她始終無法唱出和從前一樣的聲音。
“我從小就很喜歡唱歌,作為歌手這也是我的基本。”Selina說:“我根本就沒有去學過怎么唱歌,都是靠著天賦很自然地發出了那些聲音。”
可轉眼間,地基坍塌了,天賦也消失了。
為了找回聲音,Selina去看過心理醫生,也尋求過聲樂老師的幫助,但全都收效甚微。
漸漸地,她開始恐懼,同時也變得抗拒,這種糾結與矛盾像極了復健時的心情。
有一段時間,Selina不敢唱歌,也不敢聽歌,在聲樂課上的興致也不高。有一天,聲樂老師很直白地告訴她:你的聲音可能永遠也無法回到從前了,你要學著接受現在的自己。
老師的話好像將某種真相,赤裸裸地丟在了Selina面前,她再也無法逃避。
以后怎么辦?總要找到解決辦法的。
那天之后,Selina調整了訓練方法,重新鍛煉聲帶及調整發聲位置,原本甜美、高頻的聲音被穩定、成熟的女聲代替。
舊的不會再回來了,好在新的Selina出現了。
失去,然后繼續獲得,“要懂得欣賞自己所有的樣子”。
2021年,Selina剛好40歲。
因為失去聲音被迫中斷的新專輯姍姍來遲,她將其取名為《往美的路我要自己做主》。
當失去了所有本以為無法失去的東西,她終于也得到了,原本沒有想過會得到的東西。
Selina很難以某個或幾個具體的詞語,來形容自受傷后十幾年的心路歷程。比起一種啟迪,她更想傳達一種感覺:
“我其實可以講出很多好聽的大道理,可如果可以選擇,我寧愿不要成為那樣的人,那些都是不好的事情。”
她所謂的“勇敢”都是被迫選擇的堅強,如果可以,要學會帶著故事向前,而不是成為故事。
曾經被烈火摧毀的花園,慢慢地又長出了新的花朵,春天終于來了。
后來的Selina進入了新一階段的松弛。
花藝、刺繡、金工、露營、登山、徒步、高爾夫、學習法語……這些原本她根本不會觸碰的東西,逐漸填滿了她現在的日常。
“二十幾歲的時候每天都忙得天旋地轉,每天都想著世界到底有多大。現在我知道了,世界真的很大,反而開始更好奇自己。”
如今的Selina已不渴望再創造一個事業巔峰,甚至還有些享受目前這種有點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自由狀態。
在圈內大多數人都在努力“翻紅”的日子里,她將自己還給了生活。
她把工作和生活以“三七”比例分開,將大部分的時間都用來陪伴家人,和感知歲月的起伏。“我經歷了太多,知道最重要的是要把生活過好”。
在母親過生日時,她送給了媽媽一間“夢想中的公寓”,后來父親生日,她又給爸爸買了一輛摩托車。
當天晚上,她收到了父母發來的感謝信息,她感到無比愧疚:“我是他們的女兒,他們居然還要和我講謝謝,最應該說感激的人其實是我。”
29歲之前,她以為安逸的本質是接受和忍耐;而到了35歲之后才懂得,所謂平和,其實是向內探索,并接受自己的過程。
今天在任何有Selina的地方,都能聽到她的笑聲,她是快樂的,也是自由的。
“我覺得自己現在超美,以后還會越來越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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