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崔鵬

12月15日，騰訊在線上召開內部員工大會，同時有大約100多名員工現場參與聽會。今年大會的主題是降本增效。

很多員工想知道，過去一年到底發生了哪些重要的事？騰訊業務的根基如何？成長點在哪里？能否穩得住？

與往年內部大會講話以鼓勵為主的溫和風格不同，今年馬化騰講話的整體基調銳利了不少，把很多管理干部知道但不愿意擺到臺面上討論的問題，都逐一指了出來。

他批評了某些BG（事業群）一團和氣的改革方式，認為這是浮于表面的工作形式，不是創業者應有的危機心態。

對于PCG（騰訊平臺與內容事業群）部分業務的改革，“你活都活不下去了，周末還休閑的打球，”馬化騰隔空喊話稱，“那留給它們的時間不多了。”如果業務團隊不能給自己壓力，就由總辦來給這個壓力。

對于CSIG（云與智慧產業事業群）放棄集成商角色，轉而做自研產品被集成的戰略，馬化騰表示全力支持。

“不要被人家奚落兩句，說你這個云是不是被華為給超過了，你才老三了（你就忍不住）。”他鼓勵員工不要在乎外界輿論：“無所謂！我們不著急，千萬不要上當。”

馬化騰還在大會上公開表示，自己已經不相信買量的故事，騰訊以后任何業務（包括IEG，即騰訊互動娛樂事業群）都不要再跟他提買量的事情，沒有意義。

騰訊今年提升了內審內控的力度，結果查出大量內部貪腐問題，還牽扯到了部分中層干部。馬化騰甚至用“看完之后嚇死人”、“觸目驚心”來形容內部貪腐問題的嚴重性。

降本增效要形成習慣

過去一年騰訊的核心主題是降本增效。在這個過程中，騰訊主要聚焦主業，把不適應當下和未來發展階段的周邊業務進行縮減。

今年騰訊收縮了很多業務，“你不要跟我講你有什么機會。”馬化騰表示，很多業務該砍就砍掉，不要留戀。

“你這個（非核心業務）能做多大呢？做大又能怎么樣？”馬化騰認為，與公司付出的管理成本和精力相比，非核心業務鋪得太多并不劃算。

他強調未來還需要繼續加強和堅持降本增效，“我覺得這要形成一個習慣。”

留給PCG某些業務的時間不多了

PCG今年的磨難不少，因為公司過去20多年的老產品全在PCG，積累了大量不可避免的問題。

馬化騰表示，過去由于很多友商的帶跑，騰訊盲目去做簡單的跟隨，結果被友商帶偏方向，做出來的東西效果也是差強人意。

競爭對手在擴張規模的時候，騰訊也跟上，“看到別人增重，我們就跟著增，結果發現增的是脂肪，打不過對手。”

今年騰訊在降本增效的過程中，發現了很多問題，“在Mark（任宇昕）主導下，我們做了很多事情。”馬化騰用自己關心的業務騰訊新聞來舉例。

“過去很多人說，你們騰訊大廈樓頂的Logo都還是騰訊網的標志，可能砍掉這個業務么？”馬化騰回應稱，“我告訴團隊，有可能哦。”

馬化騰跟團隊講，如果他們不能自己浮上水面（自負盈虧），還沉下去，甚至還有很多問題的話，那留給騰訊新聞的時間也就不多了。

他認為團隊需要強而有力的變化，否則“繼續這樣做下去沒有意義，整個（騰訊新聞）砍掉都可以。”

這也是騰訊新聞今年大力調整團隊的原因。“我跟jonathan（何毅進，騰訊新聞負責人）也提了很高的要求，動作必須要到位，果然很快10月份就扭虧為盈了。”

對于PCG內部的改革，馬化騰認為不能浮于表面，而是要真正給到團隊壓力，讓團隊站在當家作主的創業者角度去思考和行動。

“你活都活不下去，要靠別人續命，（結果）周末還能休閑的去打球。”馬化騰認為這是不能接受的， “如果你連創業壓力都沒有的話，那這個壓力我們上面給，好吧。”

對于明年PCG的調整，馬化騰認為可能不需要減員，但是裁員留下的團隊要做更有意義的事情，否則浪費這些人的時間在這里待著，也是一種不負責任。

CSIG不要被輿論和市場份額裹挾

過去三年CSIG做了很多沖量的事情，追求做前端集成，追求大數字營收。

馬化騰說，湯道生（云與智慧產業事業群CEO）之前并不想這樣做，但騰訊經常被市場份額和輿論的大勢裹挾，被迫做總包去拿市場份額，“老有人問，你（騰訊云）的排名是多少？”

雖然做集成商在名義上的數字很好看，但很多都是毛損毛虧的業務，實際上是沒用的，還是要靠產品來決勝。他稱今年湯道生想清楚了這一點，也順勢做了較大調整。

前不久，騰訊公司副總裁李強跟馬化騰說，全世界TO B做的好的公司，沒有一家是靠系統集成做大的，核心還是做產品。馬化騰對此表示同意，認為做好產品，然后扮演被集成的角色，這才是騰訊要長期做的事情。

他公開反對騰訊去做那些同質化嚴重的業務。馬化騰認為騰訊的優勢在于“一門三杰”（企業微信，騰訊會議和騰訊文檔）代表的協同辦公能力，以及小程序連接的TO C和TO B業務閉環。

“這些是很好的，全世界都沒有，為啥不發揮這個優勢呢？”馬化騰認為，去跟別人競爭那些“不差騰訊一家”的事情沒有意義。

他舉例稱，把小程序電商服務和產業互聯網數字化內容結合起來才是騰訊應該做的事，“我跟CDG（企業發展事業群）智慧零售說，你別搞貨架那個賣貨（模式）了。”CSIG只有聚焦循環式的訂閱收入，把企業服務和商業服務閉環做好，才能避免一次性的單次收入。

在他看來，CISG在這方面過去做的并不出色，“說都是這么說，但往往會走偏，想的都是怎么擴地盤，怎么招人，怎么要HC（預招人數），怎么要營銷，要買量。最后發現，所有的買量都是坑！”馬化騰直言道。

“我已經不相信買量了”

“真的，以后大家不要跟我說什么買量的故事，我已經不信這個了。”馬化騰說，就算別人能成，也不適合騰訊，“這個東西讓別人去做，我們以后不做買量的事情。”

他認為，一家公司如果不是一把手主抓買量，也做不好這塊業務。

其它公司做得起來，是人家整個公司撲上去。“股東都撲上去，損失的每一分錢都是它自己的錢，那才有可能。否則做不好買量業務，這不是騰訊的核心競爭力。”

“IEG以前說，游戲有一部分也是買量的事，現在我也不信了。”馬化騰表示，騰訊今年加大了內審內控力度，發現有大量問題都存在于買量業務中。

“團隊天天想著在里面能撈多少錢，然后才順帶幫公司做點業務，沒有意義。”馬化騰表示。

反貪腐查出的問題“嚇死人”

從四季度的調查情況看，騰訊內部的貪腐情況比較嚴峻。

“我看完（調查結果）之后才知道，為什么我們很多業務做不起來，這么多漏洞在被掏，（業務）不可能起得來。”

“為啥年年說反貪腐，今年還這么嚴重呢？”馬化騰表示，今年騰訊強調降本增效，所以查的比較多，“其實很多問題以前都存在，只是沒查那么嚴。”

今年嚴查之后暴露的問題特別多，而且又有中層干部牽扯其中，“我跟你們講，只是你們沒機會看，看完之后嚇死人。”

馬化騰對臺下員工說，內部的貪腐問題“真的是觸目驚心”，很多業務做不起來，并不是因為管理者的問題，也不是業務方向問題，而是貪腐漏洞太大，業務被掏空了。

馬化騰表示，今年騰訊將數字化能力也引入到了反舞弊中，騰訊所有的報銷和外部供應商的數據全部匯集起來，內審內控進行大數據分析，能找到大部分低水平的問題，明年騰訊會繼續建設這個能力。

騰訊游戲要做精品 不要浪費版號

版號和政策對IEG的影響確實比較大。騰訊未來希望探索更多的合作方式，把好產品的市場打開，也包括更好的拓展國際市場。

雖然IEG團隊很努力，但今年也有很多不可抗力，“大家都憋了一年，嗷嗷叫，等著往上沖，應該也到了厚積薄發的機會。”

馬化騰認為，從長期看，國內游戲市場的版號肯定是緊縮狀態，不會像過去那么容易（拿版號）。“所以（騰訊游戲）一定要聚焦精品，不要浪費任何一個版號的機會。”

視頻號是“全場的希望”

馬化騰表示，WXG（微信事業群）最亮眼的業務是視頻號，基本上是全場（全公司）的希望。

短視頻三年來在全球范圍內對整個互聯網的沖擊相當大，各個平臺和企業都不得不重視這一塊。它會侵蝕掉很多長視頻、游戲等產品的時間，這是一個客觀的發展規律。

“這也倒逼我們其它業務進行調整。”馬化騰提到了調整長視頻戰略，舉例稱可把非精品的內容砍掉，“以前有些中不溜秋的劇，我們也愿意投資，現在就要想一想了。

短視頻對游戲和電商業務也帶來很大沖擊，騰訊為此做了很多將短視頻和電商相結合的嘗試。馬化騰表示，現在視頻號走出了第一步，已經立住了，后面希望能更貼近交易，把電商閉環做好。

但他也強調，這部分對騰訊來說是陌生的。對于電商交易，騰訊還是要扮演助手和連接的作用。如何在不下場做電商的前提下把電商閉環做好，是視頻號未來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