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溪歌劇院。（視覺中國/圖）

2022年10月，隨著《2020中國人口普查分縣資料》的出版，中國683個城市的城區常住人口終于露出了真顏。比起按照行政區域劃分的常住人口數量，城區常住人口能更清晰地看出一個城市真正的規模。

過去二十年里，統計部門從未公布過各個城市的城區常住人口，這次普查首次明確了各個城市的規模等級。

中國共有683個城市，按照城區常住人口數量被分為五類七檔。

城區常住人口1000萬以上城市為超大城市，包括上海、北京、深圳、重慶、廣州、成都、天津。500萬-1000萬為特大城市，包括武漢、東莞、西安、杭州、佛山、南京、沈陽、青島、濟南、長沙、哈爾濱、鄭州、昆明、大連。

300萬-500萬的I型大城市和100萬-300萬的II型大城市并稱為大城市，共有105個。其中，四個縣城脫穎而出成了黑馬，分別是昆山、義烏、慈溪、晉江，城區常住人口分別是141.43萬、118.42萬、106.19萬、101.25萬。

這四個縣城的城區人口超過了眾多地級市，房價也是名列前茅。安居客的數據顯示，晉江、昆山、慈溪的新房平均房價接近2萬／平米，義烏市中心平均房價更是超3萬/平米，直逼超大城市廣州。

這四個縣級市各懷絕技，但GDP總量都位于中國百強縣的前十。

昆山是中國最大的電子信息產業生產基地，擁有大量臺資企業，人均GDP突破20萬元，高于北京上海，多年來蟬聯全國百強縣榜首。義烏是聞名全球的小商品市場，商戶多達7.5萬個，有1.5萬常住的外國人。慈溪是中國三大家電生產基地之一，全市有整機企業近2000家，配套企業近萬家，市場規模超過1000億元。晉江則有安踏、361°、七匹狼等知名品牌，它是聞名世界的“鞋都”。

成為大城市，享有哪些好處？

成為大城市，這四個縣城能享受到哪些政策上的傾斜？

比如戶籍管理，2019年中國全面取消了大城市以下城市的落戶限制，也就是說，只有“大城市”可以設置落戶條件。

目前四地中落戶門檻最高的是昆山，哪怕購房落戶也需要產證滿三年，連續繳納三年社保，房產面積要在80平米以上。義烏則要求人均面積25平米以上，或者在義烏連續繳納兩年社保。

但更多的政策劃分是以300萬人口為分界線的。

比如超高層建筑，按照《超高層建筑規劃》，城區常住人口300萬以下不允許新建250米以上的超高層建筑。昆山、義烏、晉江、慈溪與中小城市一樣，都不允許新建超高層建筑。地鐵也類似，它對城區人口規模的要求更高，昆山、義烏、晉江、慈溪還相去甚遠。

城市研究者黃漢城也向南方周末記者表示，300萬人口才是政策差別的臨界點，所以政策上的優待并不多。

“首先可能是名氣的增加，像安徽阜陽、河南南陽，雖然全市常住人口快要逼近一千萬，但城區常住人口都在100萬以下，只能叫中小城市。”黃漢城說，相比而言，這幾個縣級市，以較低的行政級別，卻獲得了較高的城市等級，被劃為大城市，對外界來說，其城市形象立馬就上去了，是加分項，有利于未來產業上的招商引資和人才吸引。

此外，城市等級是房地產開發商衡量投資力度的標桿之一。在大城市投資項目、蓋商業綜合體的回報性會更強一點，定性為大城市，有利于這四地的城市升級。

事實上，這些縣城的基礎設施建設已經比肩甚至超過了地級市。以義烏為例，盡管隸屬于浙江金華市，但義烏的城區常住人口是100萬，金華市則只有80萬。與此相配套的是，義烏擁有三家三甲醫院，金華只有兩家。

交通方面，這些縣城的規模也遠超一般的地級市。以義烏站為例，它已經成為浙江省內除杭州、寧波外的第三大鐵路客運站，是全國最繁忙的縣級鐵路客運站。

教育資源上，這些縣城也享受了地級市待遇，是少數擁有高等院校的縣城。昆山有6所高等院校，包括昆山杜克大學和蘇州大學應用技術學院2所本科院校。慈溪也有6所高等院校，既有職業學院也有本科院校的校區。晉江有兩所高等院校和一所雙一流大學，分別是泉州職業技術大學、泉州輕工職業學院和福州大學晉江校區。義烏是這四座縣城中，學校數量最少的，只有兩所高職，義烏工商職業技術學院和浙江省機電技師學院。

戴德梁行曾發布過一個“星巴克指標”，認為一座城市的星巴克越多就越有活力和競爭力。目前，晉江擁有9家星巴克，慈溪13家，義烏20家，昆山37家。極海品牌監測提供的數據顯示，全國截至11月共有6063家星巴克正在營業，分布于243個城市，平均每個城市24.9家，由此可見，昆山已經遠超了全國平均水平，義烏的星巴克濃度已經接近了一般地級市的水平。

超級縣城不愿撤縣設區

華南城市研究會副會長孫不熟曾經觀察過多個撤縣化市的地區，在他看來縣級市的參與熱情主要看雙方的實力對比。如果地級市經濟實力更強，縣城則更有動力并入，共享地級市的財政。可如果是“小馬拉大車”，縣里經濟實力比地級市強，就沒有這個動力。義烏就是這樣的情況，金華市的經濟發展遠不如義烏。

一位義烏當地的官員向南方周末記者表示，對義烏人來說，“義烏應申報副省級(計劃單列市)城市試點，才能有較大發展”，撤縣設區完全不在義烏人的考慮之中。目前義烏財政由省里直管，但是人事依然受制于金華，“市級領導全部由金華委派任免，義烏書記、市長全部由金華市領導兼任”。他說，義烏人認為想要獲得進一步發展，直接申報為省直轄縣，人事和財政都接受省直管是更好的出路。

浙江省一個縣級市的市委常委向南方周末記者介紹，浙江的縣級市財政、規劃方案、項目申報和用地指標，由省里直管，與地級市在經濟事項上基本關系不大，“除非是省里面下放一些原本由省里直管的權限給地級市代管，但這樣的事項并不多，更多的關系是人事上和政治事務上”。在他看來，這些百強縣沒有升級為區的動力，撤市設區之后，財政就要放進地級市的財政大盤子里，用來建設其他城區，縣級市就會失去自主權。

南方周末記者 羅歡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