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新聞按】

隨著“新十條”出臺，中國內地疫情防控措施進一步優化，但感染人數迅速攀升。第一波感染高峰已經到來了嗎？醫護人員減員的情況要如何緩解？出現什么樣的病征需要警惕？“北方病毒株‘毒性’強”“O型血免疫能力強”以及“陽了之后胃口變大”等這些網絡傳言有科學依據嗎？深圳衛視直新聞駐港記者丘倩怡專訪香港特區政府專家顧問、香港中文大學呼吸系統講座教授許樹昌，解答相關熱點問題。

美國斯坦福大學早前公布“全球前2%頂尖科學家2021”名單，涵蓋理、工、醫學科不同研究領域的科學家，在呼吸學科的全球排名中，許樹昌位居全球第二名。

以下是專訪實錄：

■ 內地現在走的是必經之路 提升疫苗接種率至關重要

深圳衛視直新聞駐港記者丘倩怡：內地第一波感染高峰已經來了嗎？疫情形勢還會更加嚴峻嗎？

許樹昌：內地剛剛開始放寬措施，確診人數正在持續增加，一般來說要經歷幾個星期才會到達高峰，到達高峰后也要持續一段時間才會回落。現在還不能說到頂峰。只有回過頭看才能確定何時到了頂峰，很難預先知道頂峰何時到達。另外一個數字就是病毒的即時繁殖率，我了解到目前內地的即時繁殖率是十幾，也就是說一個人可以傳給十幾個人，所以確診數字一定會持續上升。保護措施主要是戴好口罩，注意手部清潔，一定要及時接種疫苗。從香港的數據來看，很清楚的是，如果接種三針、四針疫苗，即使不幸感染也是輕癥，大大減少死亡率。

深圳衛視直新聞駐港記者丘倩怡：還有必要統計確診人數的數字嗎？

許樹昌：數字主要是反映整體走勢，更應該關注有多少人需要入院，深切治療部（ICU）以及死亡數字，這些才是問題關鍵。接種疫苗后，大部分奧密克戎病毒感染者是輕癥，醫療系統主要是受到住院人數，尤其是進入深切治療部人數的沖擊。所以反而我們要集中看有多少患者因為缺氧而住院，有多少是嚴重到需要進入深切治療部，以及每天的死亡數字。這比整體的確診數字更加重要。

深圳衛視直新聞駐港記者丘倩怡：第一波沖擊下，癥狀會更加嚴重嗎？

許樹昌：從香港的經驗來看，今年前半年第五波疫情的沖擊主要是奧密克戎BA.2引起的，當時香港整體的疫苗接種率比較低，接種兩針疫苗的大約只有60%，很多老年人沒有接種疫苗，所以當時香港的死亡人數比較多。但是6月之后，兩針（疫苗）接種率達到90%。目前我們注射一針是94%，兩針是93%，三針也打到了83%-84%。

因此今年6月之后，我們大部分是輕癥，重癥很少。今年上半年我們用血清抗體估計，至少有一半香港人口受到過感染，加上他們感染后繼續接種疫苗，或者感染之前接種了疫苗，制造了一個混合免疫保護。

現在整個香港需要進入深切治療部的大約是30多人，但如果是前幾個月，比如今年1-4月，每家醫院都至少有20-30人在深切治療部。可以看到香港已經達到一個階段，就是通過混合免疫，已經在社區出現了防重癥的屏障。

內地現在走的是必經之路，剛剛開始放寬措施，接種率仍然在不斷提升，但是老年人如果沒有完整注射疫苗，感染后是有可能出現重癥的。從香港的數字來看，死亡個案大部分是老年人，年齡中位數是86歲，九成以上是有長期病的。如果80歲以上的老年人一針疫苗都沒有注射，感染后死亡風險會達到14.6%，但只要曾經打過一針，即使感染死亡風險也會降低到7.2%，打了兩針后這個數據為3.8%，打了三針數據降低到1.7%，打了四針后死亡的風險則不到1%。

因此內地要努力推高疫苗接種率，尤其是老年人、高危人士、長期病患者、前線醫務人士、跨境司機，養老院工作人員等的疫苗接種率，保護他們即使受到感染也是輕癥，不會變成重癥。

■ 內地應盡快推進加強針與第二代疫苗

深圳衛視直新聞駐港記者丘倩怡：在病毒傳播第三年變得更溫和的時候，中國才采取放松防疫措施，是不是一個較好的時機？

許樹昌：前幾種病毒，阿爾法、貝塔、德爾塔等，通過公共措施都可以控制病毒傳播，但奧密克戎出現后，很快就滲透一個地方，無論多嚴格的措施都無法控制，很容易變成風土病。只要將接種率推高，尤其是一些高危人群的接種率推高就不需要擔心。

從其他國家的例子來看，例如新加坡很早就將疫苗接種率推到很高，今年前半年已經大部分人口起碼打了兩針以上，達到90%，老年人的注射率也達到九成，因此新加坡很快就可以和外界接軌。但這幾個月，新加坡也遭遇了幾波（確診高峰），今年年初的BA.2，年中的BA.5，八月也有XBB（毒株），曾經也達到日增上萬例確診，但很快就回落，現在也只是日增一千出頭。這幾波疫情下來，新加坡的接種率很高，而且很多人也感染過，所以社區有很強的防疫屏障，也就是我前面說的混合免疫。

香港比新加坡晚幾個月，因為我們的疫苗接種率是最近幾個月才提高，現在香港也是輕癥多，重癥少。香港現在開始打第五針，因為很多人是半年前打的第四針，抗體（數）經過4-6個月已經降低，T細胞記憶也有減退。T細胞幫助降低重癥和死亡，但隨著時間推移，T細胞的功能也會有減退。因此內地最重要的是抓緊推進（注射）第三針、第四針（疫苗）。如果有第二代疫苗出現，盡可能用第二代疫苗。現在內地也增加了腺病毒載體疫苗等，有其他疫苗可以作為溝針（混打），效果也很好。

深圳衛視直新聞駐港記者丘倩怡：是不是可以理解為，防疫措施放寬后，如果疫苗接種跟上的話，后續即使再出現確診人數的大幅升高，也不需要太擔心對嗎？

許樹昌：沒錯，當開放后，未來幾個月可能會出現兩三個浪（確診數字升高），比如現在是BA.5的分支，未來其他分支有可能會制造其他浪。但是當社區疫苗接種率高，不少市民也已經感染過，就會出現混合免疫保護，未來有可能確診數字聽起來很高，但輕癥多，重癥少，醫療系統能夠承受就不需要擔心。

深圳衛視直新聞駐港記者丘倩怡：人口基數特別大的情況下，更容易出現變異病毒。考慮到中國的人口基數，您認為我們需要關注變異病毒株嗎？

許樹昌：沒錯，其實此前的變種病毒大多是在南非、印度出現的。當時是因為疫情在這些國家相對嚴重，大量個案出現。當一個國家出現大量個案時會容易出現變種病毒。我相信內地已經在進行病毒基因排序的工作，關注病毒有沒有再進行演變。這個是需要小心留意的。

■ 如何應對醫護減員？免疫不足人士如何得到保護？

深圳衛視直新聞駐港記者丘倩怡：醫護人員的“非戰斗性”減員如何緩解？

許樹昌：香港醫護人員接種率很高，即使感染也是輕癥。在感染后發病后，如果快速檢測連續四五天陰性就可以回到工作崗位，當然也要做好防護。這樣盡量降低醫護人員短暫流失的情況。因此最重要的是疫苗接種率夠高，即使感染了也能快速恢復。

深圳衛視直新聞駐港記者丘倩怡：免疫不足人士如何得到保護？

許樹昌：沒錯，對于一些免疫系統特別失調的人士，即使打了疫苗也未必得到充足的抗體。例如器官移植接受者、嚴重風濕病、腎病、紅斑狼瘡患者要長期服用高劑量類固醇或者壓抑免疫系統的藥物，他們即使注射疫苗也未必得到抗體。對于這類人士，香港的做法是提供單株抗體。阿斯利康有一款單株抗體至少可以讓他們可以有9個月的抗體。因此這些免疫嚴重不足的人士就要考慮用這樣的單株抗體。

在香港來說，如果年齡60歲以上有長期病，免疫系統不是很好的人士，我們會提早開處方藥，新冠口服特效藥，希望幫助他們盡快將病毒量降低，防止變成重癥，降低入院和死亡風險。

■ 血氧飽和度低于94%要小心 “O型血免疫能力強”缺乏科學研究支撐

深圳衛視直新聞駐港記者丘倩怡：內地有民眾感染后，感覺癥狀比較明顯，不像平時感冒那么輕松，這是因為第一次感染，所以感覺更明顯嗎？

許樹昌：一般來說如果沒有肺炎，沒有缺氧，已經是很幸運的輕癥了。最常見的是喉嚨痛，有些人感覺吞口水都痛，還有發燒，肌肉、關節疼痛，周身酸軟。這些都是輕癥，一般3天過后就會舒緩。

深圳衛視直新聞駐港記者丘倩怡：新冠病毒在每個人身上表現的癥狀多種多樣，比如胃口變大、蕁麻疹等各種各樣的情況。病癥的多樣性需要注意嗎？怎樣的情況值得警惕？

許樹昌：最重要的是關注自己有沒有肺炎癥狀，呼吸急促、氣喘等癥狀。使用夾手指的血氧檢測儀，如果數值低于94%要小心，這是早期肺炎的癥狀。在香港如果夾手指低于94%我們是建議入院，可能要用氧氣。入院后我們一般會給一些抗病毒藥物。有肺炎和缺氧的狀況，我們還會使用類固醇。所以判斷自己有沒有缺氧很重要。

深圳衛視直新聞駐港記者丘倩怡：有網友出現一些離奇的癥狀，比如肚子餓，這有科學解釋嗎？

許樹昌：現在可能是冬天，天氣冷用的熱量會大一些，容易肚子餓。但這個和新冠病毒應該沒有直接關系。

深圳衛視直新聞駐港記者丘倩怡：“北方病毒株‘毒性’強”“O型血免疫能力強”，這些民間傳言有科學依據嗎？

許樹昌：據我所知，現在內地流行的病毒株都是BA.5或者是它的分支。例如BF.7（北京的主流病毒株）就是BA.5的分支。其實毒性是一樣的，主要是傳播力強，毒性（致病性）沒有特別高，比起德爾塔已經溫和了很多，死亡率低了很多。

至于血型與免疫能力的相關性其實資料不是很充足。曾經有一些很小型的流行病學研究顯示，似乎O型人士感染新冠較少入院或者出現呼吸衰竭的情況，如果是A型就嚴重些。但近期一些大型研究發現其實沒有肯定的聯系。現在歐洲也有研究人員研究血液里的蛋白，看看是不是有部分血蛋白可以讓感染人士呼吸衰竭更嚴重，增加死亡風險，在3000種血蛋白里發現有6種血蛋白可能讓感染患者病情嚴重些，但沒有發現和血型有關系。這個其實也是一個正在研究中的項目。

作者丨丘倩怡，深圳衛視直新聞駐港記者

攝影丨黃俊強、李文濤，深圳衛視直新聞駐港記者

編輯丨劉立平，深圳衛視直新聞主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