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劉娜
閑時花開(ID:xsha369)
疫情三年后，我個人習得的最大教訓是：
讓子彈飛一會兒。
不管是自己遇到的困境，還是圍觀網絡事件，我們都要有定力，讓子彈飛一會兒。
讓事情在時間的河流中，逐漸顯露更多的事實。
讓真相在謠言的破滅中，逐漸占領理性的高地。
這個認知，在吵鬧兩三個月的“無錫3歲女童性侵案”，徹底反轉后，更加穩固。
這起案件，并不復雜。
但背后關乎“性侵和真相的拷問，網暴與公平的探究，輿情和司法的博弈”，又非常值得說說。
她女兒被性侵了！
雖是最近幾天，才被推上熱搜，但“無錫3歲女童性侵案”，已吵鬧了很長一段時間。
尤其是在女童媽媽活躍的某短視頻平臺上。
起因是，3月29日早上，3歲女童思思的媽媽潘杰（母女均為化名），發現女兒下體紅腫得厲害。
為思思清洗下體后，潘杰詢問女兒，是不是被人摸了屁屁，思思點頭。
潘杰聯想到，這幾天女兒下體分泌物漸多，還有晨起哭泣的行為，就立即報了警。
在民警的陪同下，潘杰帶女兒去醫院做了檢查。
醫生初診，孩子患上了急性陰道炎，處女膜完好，分泌物沒有檢測出其他人DNA。
潘杰不認同這個診斷，堅持認為女兒遭遇了性侵，理由是：
遵從醫囑后，女兒下體紅腫的現象雖然消失，但仍有大量分泌物，而且在4月18日被檢查出肛裂。
同時，為了揪出“幕后真兇”，潘杰帶著女兒開始指認周圍鄰居。
他是不是嫌疑人？
按照女兒的“指認”，距離潘杰新裝修門店30米處的蛋糕店老板湯勝剛（真名），成了“嫌疑人”。
潘杰的證據是，帶女兒到蛋糕店后，進行過這樣的對話：
“在這里被脫褲子了嗎？”
“是的。”
“有沒有摸你屁屁？”
“摸了。”
“有沒有親嘴巴？”
“親了。”
因為潘杰和女兒的指認，無錫警方介入調查，并拷走了湯勝剛蛋糕店近期的視頻。
一開始，警方發現視頻不完整，如實告訴了潘杰。
后，警方又通過其他監控，將視頻補錄完整后，發現在潘杰指認的時間段里，她女兒思思并沒有被侵害的可能性。
因為潘杰一開始咬定，女兒思思是在3月28日遭受了性侵，而蛋糕店老板湯勝剛在3月26日至30日，從無錫回了湖北老家。
有高鐵票和車站監控視頻為證，他根本沒有作案時間。
后，潘杰又改口女兒被性侵的時間，大概發生在3月20日至26日。
她的理由是，當她拿出湯勝剛戴著口罩的照片，讓3歲的女兒指認時，女兒一眼認出照片里的人，就是脫她褲子的人。
但警方再次調查后，認為潘杰在女兒性侵事件上，存在主觀誘導的行為，沒有任何證據證明蛋糕店店主有性侵嫌疑。
潘杰不認可警方的調查，并開始四處伸冤。
到底誰是受害者？
潘杰在小區業主群、某短視頻平臺上，到處哭訴，說警方對3歲幼女遭遇性侵，推諉扯皮，縱容犯罪。
為了伸冤，為了吸引更多人關注，她重復說出女兒被性侵后，造成“外陰紅腫”“肛門破裂”等慘狀。
很多人看到“3歲女童”“被蛋糕店店主性侵”“下體紅腫”“肛裂”“警方推諉”等字眼后，馬上共情，紛紛轉發。
“哪有一個媽媽會用3歲女兒的清白誣陷他人呢？”
因為潘杰持續不斷的曝光，蛋糕店店主湯勝剛遭遇了猛烈的網暴，也面臨社會性死亡。
他的蛋糕店在大眾點評上被惡意差評，他本人被貼上“強奸犯”的標簽，他店里的生意一落千丈，無人光顧，損失慘重。
憤怒之下，湯勝剛決定站出來，實名反舉報潘杰的誣陷。
他說，自己根本就不認識潘杰的女兒，他也有一個3歲的孩子，兩個孩子的確一起玩過兩次，但他從來沒見過潘的女兒，更不要說性侵。
潘杰卻這樣污蔑他，這給他帶來了噩夢般的傷害。
非常遺憾的是，因為網民先入為主的思想，因為潘杰的四處哭訴，還有她舉報無錫警方不作為的曝光，讓很多網友都站在她這邊，也讓湯勝剛的發聲非常微小。
尤其是，當潘杰以跳樓自殺相威脅（后被警方救下），堅稱女兒遭遇了性侵后。
一夜之間的反轉…
嗅覺靈敏的朋友都知道，這些日子不僅現實不太平，網絡也多紛爭。
如何以事實和真相為依據，還原“無錫3歲女童性侵案”的來龍去脈，考驗著無錫警方的政務水平。
7月11日，無錫警方藍底白字的通報來了：
“法醫”“婦兒科專家”“兒童心理學專家”“620個小時的監控復盤”“52個證人的口述”……
詳盡又全面地回應了公眾的質疑：
3歲女童思思，只是患上了普通的外陰炎；
肛裂診斷在首次報警20天后，排除在3月29日前形成；
沒有任何證據證明，蛋糕店店主湯勝剛和女童有可疑接觸；
店內視頻完好，沒有人為刪除的痕跡；
3歲女童不具備完整的主述能力，且到蛋糕店指認時，情緒穩定，行為正常，不符合兒童遭遇性侵后的應激反應……
綜上所述：
潘杰3歲的女兒沒有被性侵。
蛋糕店店主湯勝剛是清白的。
事情真相大白后，蛋糕店店主湯勝剛的妻子借助媒體發聲：
抵制網暴，她和丈夫要通過法律程序討回公道。
支持用證據說話，支持靠法律維權。
這時候，很多人又開始矛頭一轉，反過來網曝圍攻女童的媽媽潘杰。
說她靠捏造女兒性侵，在某短視頻平臺漲粉10萬，還公布支付寶賬號，讓別人打賞，吃女兒的人血饅頭，其心可誅；
還說她之所以誣告蛋糕店店主湯勝剛，是因為她3月20日新開的店，也是蛋糕店，且距離湯勝剛的店，只有30米，她的誣告是向同行潑臟水，讓自己好盈利……
或許，這些猜測都有道理。
但，就像我們不能隨便誣陷蛋糕店店主是強奸犯一樣，也不能用惡意，去揣測網暴3歲女童和她媽媽潘杰，讓她們母女跌落武漢校園車禍案的雷同悲劇：
孩子意外死亡后，媽媽也不堪網暴自殺。
這是我們萬萬不愿看到的——何況，思思的媽媽潘杰，有情緒不穩、試圖自殺的過往。
我們需要銘記的是：
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我們都要用事實和證據說話，而不僅僅是情緒和戾氣。
而我們對他人的惡意揣度，其實是我們內心魔獸的現身，傷人又害己。
我們需要習得的，是——
你要有清醒的善良。
◎第一，媽媽的報警和警方的調查，都有意義。
我查閱了一些資料后，發現潘杰是單親媽媽，一個人帶著3歲的女兒討生活。
我身邊有一些普通的單親媽媽，她們大都忙碌又焦慮，但依然不放棄孩子的撫養權。
我想，思思之所以患上尿道炎和肛裂，很大程度上是，媽媽潘杰忙著裝修新店面，對女兒疏于照顧，加上三四月份，天氣變暖，氣候干燥，孩子水分補充不夠。
發現女兒下體異樣后，潘杰驚恐中認為女兒遭遇了性侵，我想這也是人之常情：
單親媽媽多是焦慮且敏感的，因為忙碌所以焦慮，因為焦慮所以看起來神經兮兮。
直到今天，我都不認為一個媽媽，在女兒身體出現異樣后果斷報警，是錯誤的。
警方的及時回應和走訪調查，同樣是有意義的：
它用法律和事實的形式，還了3歲女童的清白，也證明了我們周邊的壞人，沒有那么多。
思思的媽媽潘杰，聽到女兒沒有被侵害的消息，理應慶幸，理應安心。
◎第二，需要反思的，是網暴和濫用社交媒體。
我贊同支持潘杰報警，但我不支持任何脫離事實和依據的網暴，還有動不動就在社交平臺上寫小作文，煽動對立情緒的行為。
潘杰最錯誤的地方，是在警方查明事實的情況下，她依然不相信女兒沒有遭遇性侵，持續在業主群、短視頻上，網暴蛋糕店店主湯勝剛。
并在網友的支持下，錯把自己當作正義的化身。
伴隨蛋糕店老板夫婦的反告，她必然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這藏著互聯網時代最大的幻覺：
擁有了粉絲和流量的人，錯把自己當作正義和公道本身。
直至真相大白，粉絲倒戈，流量遠去，她被自己捏造的故事反噬，從網暴他人，變成被他人網暴。
如果沒有證據的小作文，就可以隨便給人定罪；
如果捕風捉影的猜測，就可以讓人社死；
如果流量越過公權力，成為所謂正義的化身……
那么，法律將成為擺設，公平將成為玩偶，我們每個人都可能成為下一個受害者。
網暴之下，沒有贏家。
暴力的猖獗，是文明的坍塌和社會的后退。
◎第三，要愛具體的人，而不是沉浸于勝利的感覺。
“無錫3歲女童性侵案”最值得反思的一點是：
一開始，很多人支持女童媽媽潘杰，辱罵蛋糕店老板，詆毀無錫警方，認為自己代表正義的一方；
事情反轉后，很多人又開始支持蛋糕店老板，辱罵女童和媽媽，認為自己是清醒的一方；
其中還有一部分人，至今都在高呼，警方包庇蛋糕店老板，女童和媽媽就是遭遇了侵害和不公，他才是正確的……
他們每個人都陷入了“我是正確，我說的才是對的”的情緒輸贏里，而沒有看見一個個具體的人。
那個3歲的女童，經歷這場紛爭后，更需要大人的關心和照顧；
那個心懷執念的媽媽，需要從教訓中得到改變和成長；
那個被冤枉的蛋糕店老板，受了無妄之災，要從內到外重建信賴；
那些為這起案件付出日夜操勞的無錫警方，以標桿式的通告，重拾人們對公權力的信賴，也值得全國各地的新聞發言人學習……
看見這些具體的人。
看見他們的處境，看見他們的真實與突圍，看見他們的改變與救贖，是比我們這些圍觀者“我是正確”的自嗨，重要100倍的事情。
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卡拉馬佐夫兄弟》中寫道：
要愛具體的人，不要愛抽象的人；要愛生活，不要愛生活的意義。
因為前者，是塵世的真實；而后者，是抽象的幻景。
互聯網上的諸多紛爭，都是圍觀者只關心抽象的輸贏，而不關心具體的悲歡。
以至于這個世界看似越來越熱鬧，越來越盛大，而每個人卻越來越孤獨，越來越絕望。
我看見了你。
我愛具體的你。
我愛具體的你，還有具體的一天24小時。
我愛具體的你，具體的一天24小時，具體的朝霞與夕陽，具體的粗茶與淡飯，具體的冷暖與陰晴，具體的眼淚與歡歌。
我愛你。
就在此時，此地，此景，就在我們遇見的每個真實又具體的時刻。
閑時花開（ID：xsha369）：作者劉娜，80后老女孩，心理咨詢師，情感專欄作者，原創爆文寫手，能寫親情愛情故事，會寫親子教育熱點，被讀者稱為“能文藝也理性的女中年，敢柔情也死磕的傻大妞”。
每天和孩子一起進步，共同見證孩子的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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