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藝術基金2023年度資助項目、北京文化藝術基金2021年度資助項目,受東城文化藝術基金、北京市西城區文化藝術創作扶持,改編自老舍先生一系列自傳性質文學作品的話劇《我這半輩子》,于5月17日—21日在國家大劇院小劇場開啟第三輪演出。
近日,國家大劇院經典藝術講堂邀請中國藝術研究院話劇研究所所長、研究員宋寶珍教授、《我這半輩子》導演黃盈,以“半生跌宕半生悟——話劇《我這半輩子》的‘老舍情緣’”為題,圍繞《我這半輩子》的改編過程及老舍先生作品背后的人文精神展開了深入交流。在二人的交談中,回溯話劇作品的誕生,重溫老舍先生的人生與創作歷程,向老舍先生學習,與時代對話,向經典致敬。
當我們提起文學經典的話劇改編時,毫無疑問,在現代文學經典中,老舍小說的話劇改編體量最、認可度最高,在中國當代現實主義話劇創作中占據重要的地位。
談到改編老舍的文學作品,黃盈導演強調,自己受沈林老師提點,決心要從兩點出發:平民的尊嚴與家國的情懷。“老舍寫的平民,可以很窮,但是一定要干凈、體面,一個平民身上也是有尊嚴的。”宋寶珍老師同樣認為,“老北京人的尊嚴,涉及到文化的自尊,文化的自覺。今天我們回望歷史,表現從前的人生,是為了讓今天的人們知道,北京是從什么樣的歷史境遇中走過來的,我們會更加珍惜今天,懂得其文化價值所在,邁向更加輝煌的明天。老舍先生善于刻畫平民百姓,關注每一個人的尊嚴,每一個人的價值,它的筆意在書寫人的心靈、人的處境、人的生命。而戲劇最能打動觀眾心理的,正是對于人的生命存在的深切關注、思考與表現。”
說到“家國情懷”,黃盈導演表示,“他寫的雖然是平民,比如大姐家人、婆婆和老姑奶奶斗法,但無論怎么寫,你都能體會他背后關注的不光是家里這點事兒,他有若是覺得不公平,必須仗義出手的那一面。他的俠義精神推己及人,所關注的不止是小羊圈胡同里發生的故事,他希望普天之下都有正義和公平。老舍的文字潛移默化地影響著后世一代一代的人”。同時,宋寶珍老師稱老舍先生“是以個體的生命視角觀測整個民族的現實人生,透露著歷史文化不斷變遷的過程,他是真正關心、體察著這個國家的人”。
提及《我這半輩子》的創作,宋寶珍老師稱黃盈導演有著“上天入地的藝術想象”,“黃盈導演的舞臺時空,自由轉換,景隨人動,非常靈活,幻化無窮。他運用自由的舞臺調動,人物一轉身,一移步,就進入到另一個時空。戲劇是假定性的藝術,戲劇的構思往往是,如果怎么樣,那會是怎么樣?在黃盈導演的劇目中,往往一人分飾多重角色,他也吸納了影偶藝術的表現手法。比如《福壽全》中由演員操縱的、將演員自己的面部與兒童偶身結合的形象;《我這半輩子》中小年提著的套著童服的人形;都是一種敘事性和假定性有機融合的產物。黃盈導演一直在探討,在舞臺有限的時空當中,怎么樣給觀眾更豐實的內容,更多意的景觀,這種探索值得肯定。”
面對戲劇的假定性,從文本到舞臺,黃盈導演為此耗費了大量的時間與精力。在《我這半輩子》里,無論是北京、倫敦建筑上的瓦片與冬雪的布置,還是幾次修改的臺面上的水池設計,甚或是主人公舒常順在倫敦草地上所讀的狄更斯與康拉德的書,都歷經反復琢磨、思考,“觀眾在演出的時候不一定都看得到這樣的細節,但我們要讓演員在舞臺上產生表演信念,從而產生表演自信與真實感,讓他們能夠傳遞出更好的意味。”
區別于西方閉鎖式、開放式戲劇結構以及以危機、矛盾為開端的戲劇敘事,老舍先生以一種民族化、詩意化的審美敘事,讓故事沿著時間的遞進脈絡,循序發展,娓娓道來。
宋寶珍老師認為,“戲劇藝術如何表現中華民族的美學精神、文化格局、敘事邏輯、性格氣質、社會倫理,是戲劇民族化值得探討的重要命題。”同時,她以《我這半輩子》中主人公舒常順的半生經歷為例,指出,“《我這半輩子》照應了話劇民族化的舞臺探索和藝術實踐,盡可能地讓觀眾明白劇中舒常順經歷的人生狀況以及他的精神探索過程。作為上世紀的中國知識分子,舒常順在中西文化的碰撞中,完成了對于文化、家國、民族、人生的思考,舒常順的思考,反映了特定歷史時期的生命狀態,給我們提供了啟發和教益。”
黃盈導演坦言,老舍的民族化敘事與表達,的確影響了自己的過往與當下的創作。“老北京雜居的平民們,實際上是在一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公共空間里生活。現在只要一排現實主義寫實戲,打底就是《龍須溝》。《茶館》在中國戲劇史乃至在世界戲劇史上,都是偉大杰作!一個公共空間,這個空間是老舍先生非常熟悉的,這里有老北京各色茶館的綜合提煉,觀眾在大茶館里,迎來送往,五行八作的人們聚會于此。觀眾看著戲,也隨著劇中人物跨越了時代的洪流,體味了歷史與人生。我排《棗樹》就是宗著《龍須溝》,我做《鹵煮》,也受了《茶館》的很大影響,再到《我這半輩子》,只要跟現實主義或者跟我們生活相近的系列,其中都暗含著老舍先生影響的痕跡。”
《我這半輩子》所講述的1899—1929年間發生的事情,距今已近百年。而老舍先生這位新中國首位“人民藝術家”與其一生的“京味”文學創作,卻與我們如若比鄰。究其根本原因,就在于其背后承載著無法磨滅的文化自信與中國精神。
黃盈導演談到,“我們以北京作為一個落腳點,把它推己及人,找到中國人身上的恒久精神。不是說我們有了新的史料,就覺得有些觀點,現在已經變了,我恰恰覺得文化傳統對于今天藝術的發展特別重要,我們沿著老舍先生開辟的藝術道路前行,其實就是繼承傳統,開拓創新。”
對此,宋寶珍老師表示,“我們常說藝術要守正創新,談到北京,我們在談什么?今天的北京是國際大都市,它是歷史文化的積淀的結果,是現代文明薈萃的中心。因此,今天的文藝創作,要有一種多元的現代的文化姿態,要有一種開放的包容的文化胸襟,要創造出合乎時代要求、滿足人民精神追求的好作品,也就是說,我們要用現代意識觀察思考,找到北京文化、北京藝術的新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