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誕節前夕，在美國陪讀的炯，一次買回7張購物卡，讓讀十年級的兒子帶給幾位任課老師。小子嚴詞拒絕，扭頭便走。

如此有底氣、志氣，是個“學霸”吧？媽媽追問理由，小子解釋：送卡之后，老師就可能會對他特別關注，連批作業都很認真，這樣他的日子就不好過，他希望自己是路人乙，在教室里像空氣一樣存在就可以了。

分明是“學渣心態”嘛。炯所以捉急，在大學同學群里吐槽。在媒體工作的我，其實常年坐井觀天，當即表現出九分的好奇，便有了以下一場中美家長的非正式微信對話——

問：美國那邊公開允許學校老師接受學生或家長禮物？

答：對的，公立學校規定，學生一次給一位老師送的卡或禮物價值不能超過25美元。另一方面，不管你班上的學生多少，每位老師一學年收受的卡或禮物，總價值不能超過500美元。

問：如果不送，老師會區別對待，譬如冷落他，甚至有意找他的茬？

答：冷落談不上，但也不會太親密。華人家長一般都選擇意思一下，我們的想法是，禮多人不怪吧。

問：以前你們也表示過的，他怎么沒反對？

答：多方面原因。一是，他現在真的長大了，知道學習主要靠自己，不是他人。二是，他知道將來升學主要看成績，而美國老師比較刻板，批作業、改試卷時不會賣人情。上學期一門功課得了B，而綜合分是89.75（90分以上為A），他去找老師溝通，為什么不能四舍五入？老師覺得也可以，不過又說已進學校系統，沒法隨意改變。三是，進了高中，他腦子里有錢的概念了，零花錢都要自己掙了，他意識到50美元可以買些游戲。

問：很好奇，誰來監督一個老師到底收了多少？

答：沒人監督。

問：沒人監督？怎么信任他是守規矩的？（媒體從業者職業病發作）

答：教師們都心知肚明，只是沒有貼在墻上，沒有掛成標語口號。舉報機制也是有的，一旦發現違規，可能會被開除。關鍵是，有了職業污點，再找工作就很困難。這個犯錯成本很大了，當事人想想不值得，一般都不可能愿意冒風險。

問：既然收禮總額控制，那不是暗示家長們都搶先下手？因為累計達到500美元，就送不出去了，最后不還是折騰家長甚至學生嗎？

答：這邊，送禮送卡的不是很多。即使送，金額都很小，有的就10美元。超出部分，有時也會捐給學校搞活動……在美國的中小學，許多媽媽樂于參與學校活動，比如，PTA（家長教師協會）。自己的孩子引起老師注意的程度高，可能更容易進入各種活動小組。

兩天后，再問炯同學，7張卡送出去了嗎？她說，兒子堅持不讓，實在要送，到放假前最后一次去學校取成績單時再送，不影響老師批卷子，也免除賄賂的嫌疑……

人，是環境的產物。小子才去美國學習、生活了3年，已經很美國了。

（作者為江蘇媒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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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云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