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歲研究生遭網暴后離世,我們應如何抵御“互聯網之癌”?
擴散迅速、消磨精神、吞噬肉體……和癌細胞的可怕之處尤為相似,網絡暴力已經逐漸發展為難以根除的“互聯網之癌”,成為寄生在社會有機體上的一顆毒瘤,一次次掠奪走無辜的生命。
據媒體報道,曾遭遇大規模網暴的24歲女生鄭靈華,被朋友證實已于1月23日去世。去年7月,在被保送研究生后,鄭靈華拿著錄取通知書想給病床上的爺爺一個驚喜,卻因為粉紅色的頭發遭遇了鋪天蓋地的嘲諷與指責。而后,網絡暴力逐漸升級為帶有嚴重侮辱性質的造謠,她最看重的家人被詛咒、謾罵,因為個人信息泄露,暴力言行甚至從網絡延伸到現實,最終,鄭靈華陷入了抑郁。
“不想放過每一個網絡暴力的人”,鄭靈華曾勇敢拿起法律武器,她公證了上千條帶有嚴重侮辱性的內容用于起訴網暴者,并在社交平臺分享維權進展,給予同樣困境的人以經驗;對抗抑郁癥,她沒有深陷泥潭,而是主動求醫,并為這一過程取名為“積極抗抑”,分享住院的感受,接受來自陌生人的關心與祝福……
惋惜的是,鄭靈華的決心和勇敢,不敵網絡世界的偏狹與野蠻。一直以來,遭受網暴的公民面臨舉證與維權困難的窘境,往往令施暴者全身而退,得不到應有的制裁,正因為我們期待過她在漫長維權路上走得更遠一些,見證過她與抑郁情緒搏斗的全過程,此刻生命的凋零才如此令人扼腕和憤懣。
在颶風般掃過的指責侮辱面前,僅是保持自我不被摧毀就極為困難,而在與隱藏于網絡后的模糊面目對抗時,受害者又反復經歷二次傷害,忍受新的謾罵和攻擊。可以說,敢于拿起法律武器,鄭靈華的心理素質已經足夠強大,但是在以生命敲響的警鐘面前,讓施暴者主動“良心發現”仍然是一種奢侈。直到現在,仍然有人試圖用“好女孩不會染發”“精神不夠強大的人不要上網”“玻璃心別玩社交平臺”等言論為自己的狹隘思想和扭曲心靈狡辯。
這些言論也形象地展示了一種令人遺憾的時差和錯位:在網絡暴力相關案件中,相比于無孔不入、積毀銷骨的惡意,法律救濟往往是滯后的,善意的支持也總是追在惡意后面試圖彌補和寬慰,因而顯得弱勢且被動。網絡暴力起因眾多,性質各有不同,治理起來是一項系統工程,既要嚴打背后水軍產業鏈,又要壓實平臺主體責任,但所有的討論,最終都需要落腳到立法層面,這既是現實要求,也是民意的迫切呼喚。
目前,我國缺乏針對網絡暴力的專項立法,法律對網暴行為的定義不清晰、責任邊界模糊,導致針對網絡暴力的罪名一直在被拆解,常常以侮辱罪、誹謗罪、侵犯個人隱私、尋釁滋事等罪名出現,而難以起到法律應有的威懾作用。事實上,施暴者在網絡平臺“隔靴搔癢”式的道歉,同樣無法對下一個施暴者構成警示意義。只有從法律層面界定網絡暴力定義和范疇,明確網絡暴力違法行為的民事責任、治安處罰及刑事責任,才能讓具有顯著惡意,在事態惡化過程中充當“催化劑”的網絡賬號或者營銷號付出應有代價,發揮法律作為“社會免疫系統”的功能,早發現、早剜除,在悲劇釀成前就阻止癌細胞的擴散。
當人們免除不了敵視與偏見,這個社會就會一直生著野蠻與暴力的病。正如癌細胞一樣,網絡暴力并非一出現就能夠置人于死地,而是急劇擴散后,不斷蠶食人們的理智、心靈,通過各種手段令人們心理失衡、不堪其擾,最終在看不到的地方,間接地、慢慢地吞噬一條生命。
網絡暴力背后藏有無數張模糊的面孔,自詡正義的他們正在踐踏法律的底線,卻并不能為自己的言行一一付出代價,這無疑是令人遺憾的。逝去的生命無法挽回,但我們可以從重視每一起個案開始,思考如何堵上制度疏漏,全方位構筑社會免疫防線,在保護公民不受侵害、推動網絡暴力治理的路上向前一步、再向前一步。
新黃河評論員:趙曉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