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培機構盯上了兒童劇本殺?

導讀劇本殺沒有“殺”了。近日,一種面向兒童的“劇本殺”游戲在社交平臺上引發關注。雖同樣打著推理解謎、角色扮演的賣點,但多家兒童劇本殺推...

劇本殺沒有“殺”了。近日,一種面向兒童的“劇本殺”游戲在社交平臺上引發關注。雖同樣打著推理解謎、角色扮演的賣點,但多家兒童劇本殺推廣機構向中國新聞周刊表示,這一新的玩法更側重于“寓教于樂”。近一兩年,這種新型的兒童“娛樂+教育”方式悄然興起。

“兒童劇本殺”面向的年齡群體標準不一,綜合多家機構及網絡資料來看,“玩家”的年齡段大約在5歲-14歲。一家機構的合伙人向中國新聞周刊介紹,“兒童劇本殺”的活動時長約在2.5-3小時,題材有人文歷史、少兒財商、自然科學、社交情感等。與成人劇本殺不同,兒童劇本殺通常還在一些繪本館、圖書館等開展。

雖打著學習牌,但也有“兒童劇本”被質疑是變相補習。在一些機構的創業內容推廣中,兒童劇本也被與K12教育掛鉤,貼上了教培機構轉型的標簽。

將劇本殺賦予文創屬性并非新鮮事,但作為知識的延伸可行嗎?“有點像學習機,其實大家買來主要是為了玩游戲”,有分析師認為,從劇本的范圍、類型、體驗玩法,保護未成年需求等出發,兒童劇本會有很多限制。

近年來,劇本殺亂象頻頻引發熱議,行業的失序、監管的失位使得一些劇本“很黃很暴力”。沉浸式玩法是劇本殺的一大特點,但與未成年人結合卻頗有隱患。對于兒童來說,融入怎樣的劇情、扮演怎樣的角色可能會在某種程度上影響他們今后的價值觀。上述分析師認為,從政策上說,目前兒童劇本殺實際上是踩在了監管的灰色地帶。

圖/圖蟲創意

下沉的劇本殺

現代青年熱衷的劇本殺,進一步下沉至低年齡群體。

幾個小朋友,哪怕素不相識,拿上屬于自己的“臺本”,湊到桌上就能組成一局。這一玩法與成人劇本殺基本相似。

但相較成人劇本殺所呈現的血腥、暴力情節,想要展現的懸疑、推理效果,兒童劇本殺的含“殺”量幾乎為零,反之以思想啟蒙、提供知識作為主要價值。

一名兒童劇本殺創業推廣人員張樺向中國新聞周刊介紹,兒童劇本殺的基本時常在2.5-3個小時之間,場地包括繪本館、閱讀室、機構教師、會議室、公園、露營地等,劇本涉及人文歷史、少兒財商、自然科學、社交情感等。

但從形式上看,劇本殺這類游戲本身有一定門檻,包括對大量篇幅的閱讀,線索、劇情的搭建。對孩子來說,能否玩明白是一個問題。

“根據孩子年齡去選本,或者根據劇本去招孩子”,就孩童理解能力的問題,張樺給出了肯定的答復“我們都做這么多場了”。其展示的5則劇本簡介,以年齡段劃分,平均單人閱讀體量在2400字左右。她以其中一則劇本舉例稱,里面包含磁懸浮實驗、熱脹冷縮實驗、小孔成像實驗、白磷易燃等知識點,“整個故事也有一個價值觀的導向”。

除按年齡,一些劇本還以年級來劃分。“我們走的是對標大語文的系統,比如說一年級有篇課文叫做姓氏歌,我們就有個劇本叫做姓氏爭霸,四年級有一篇課文叫做我的城市,我們也有個同名劇本,讓小朋友扮演我們的城市形象代言人。”一家位于河南的兒童劇本殺推廣機構工作人員凱莉向中國新聞周刊介紹,此外,家庭教育也是一條主線。

凱莉所在的機構由教培機構轉型,但在他們看來,兒童劇本扮演系游戲活動,不屬于K12學科教育。他們將產品的教育目標分為三大類,包括校園教育,即填補兒童課外的學習需求,及家庭教育和社會教育。其品牌介紹則提到,劇本游戲是由教育學、心理學、文學、社會學老師為青少年量身打造。

一些關于兒童劇本殺的網絡宣傳文則稱,通過游戲實際要達到的效果是傳播知識、啟發思維,包括但不限于提升孩子的閱讀能力、識字速度、邏輯能力、推理能力、表達能力、社交能力、記憶力等。

事實上,在相關推廣信息中,“教培”一詞頻頻出現。本月初,北京一家劇本殺館就曾被指是某教培品牌語文補習班,偽裝成桌游劇本館補課。“現在有些是打‘培優’擦邊球的,把他們的課件和游戲搭配,成為‘劇本殺’”,一名劇本殺創作者向中國新聞周刊表達了擔憂,比如設置10道題目,孩子們做游戲闖關,回答對一道題目就過一關,最后不會的最后老師會統一解答。

準入門檻低

在小紅書、抖音等社交平臺上,“兒童劇本殺”正成為創業熱詞。

“低成本”、“輕運營”,有的還表示,領取劇本即可隨時創業。一些推文還以贈送電子版劇本作為噱頭。而低門檻的背后,又暗示著可觀的收入。

何為低成本?以張樺所在的機構為例,他們主打合伙人制。其向中國新聞周刊推薦了2980元的套餐(項目合伙人)和8980元的套餐(高級合伙人),內容分別為3套實體獨家升級劇本和30套電子劇本。

除賣劇本,機構還提供訓練營和“陪跑”業務。以一般合伙人為例,21天訓練營的價格是6880元,陪跑兩個月則要19800元。張樺稱,其有5年兒童領域的工作經歷,從事兒童劇本殺已有1年半的時間。

線下活動,有了劇本,還得有場地。事實上,場地所需費用遠比劇本高得多。除經營實體店外,“輕資產運營”也是高頻的推廣熱詞。

“輕資產運營其實就是合作,比如說和書店、成人劇本店,借助別人的實體來實現我們的運作。另外,我們也跟自己的小伙伴合作,大家一起去掙這個錢就比較簡單。”凱莉介紹,機構會提供18個實體劇本,視頻復盤PPT,所有道具的鏈接,以及課程的復盤、測評。除這些外,也會教投資者如何運營、如何引流,“比如怎么和實體店談合作,如何做爆款。”

“7天的課程,23天的陪跑,全部打包一共是3000多元,我們有相應的一套方案,可以完全復制去做。”凱莉稱,即使加上機構的成本,初期的啟動成本也相對較低。“對場地方來說,也可以增加客戶黏性”,一名曾在繪本館開展活動的推廣商向中國新聞周刊表示,但他們收費較低,目的是為繪本館吸引會員。

“剛開始不建議自己租店面,等培養了一大批家長資源后,再去選址,立馬可以盈利”,張樺稱,盡管兒童玩家主要集中在周末、節假日、寒暑假,但其一年也能鋪300場左右,單人價格通常在298元至398元,更高階的還有980元至1380元,甚至還有每周都參與的回頭客。

“我能讓你用一萬把這個項目做起來,為什么要花十來萬?” 張樺說。

就是個游戲?

事實上,面向低齡群體的劇本殺并非兒童劇本殺項目獨有。中國新聞周刊咨詢了多家位于北京的劇本殺場館并獲悉,盡管選擇不多,但也有孩童能參與的劇本。“我們的受眾群體從高中生往上較多,但偶爾也會有年紀比較小的玩家”,其中一位工作人員表示,他推薦的是一則父愛主題的情感本。

兒童劇本殺的走向無疑備受關注。一方面,沉浸式學習是否系升級版的“過家家”?更關鍵的點則是,一些劇本聲稱結合學科邏輯,算不算打監管的擦邊球?

“兒童劇本殺,其實大部分是沉浸劇場,孩子們之間不需要有太多的互動,跟著NPC走遍主題流程就好了。”上述劇本殺創作者表示,這種沉浸也可以達到寓教于樂的效果,一些博物館和景區已經采取了類似的做法。

“這種營銷套路有一個很典型的特點,要營銷的人并不是體驗者,而是消費者”,資深文娛分析師張書樂認為,兒童劇本殺產業的邏輯和教培產業有相似之處,如消費的斷層、不確定性。

在他看來,兒童劇本殺其實還是更側重于玩。他解釋稱,因為活動的具體體驗者是青少年兒童,關鍵是讓他們愿意持續性地體驗消費,“比如90年代的學習機熱,家長認為可以用來學習,但大多數學生買來都是玩游戲的”。

張書樂判斷,這一新的產品線難以成為風口。一方面,劇本殺需要通過一些較具刺激性的要素吸引玩家;另一方面,劇本殺在運轉的過程中較依賴主持人,帶著小朋友玩難度更大。此外,青少年、兒童的時間并非很豐富。

張樺則解釋稱,主持人引導的部分較少,熱身,線索卡搜索等趣味闖關類游戲較多,基本都是動靜結合。“我們一直以來強調寓教于樂,但現在沒有一種東西真正達到了寓教于樂的效果。”張書樂認為。

而在21世紀教育研究院院長熊丙奇看來,參加任何的娛樂和游戲活動,都是一個互相熏陶的過程,具體要看孩子自身的體會,“有的可能從中獲得了某種思維,或者有的從小喜歡偵探游戲,愛推理。”但他強調稱,這并不能作為一個常規的學習甚至娛樂方式,更不能以學科類培訓邏輯進入。

熊丙奇認為,兒童劇本殺的學科類培訓經營邏輯,一個主要層面就是向客戶(家長),宣傳劇本殺對孩子的閱讀、思維、交往、表達等能力的培養提升作用,刺激家長的需求,擴大劇本殺市場。

他表示,這一運營思維看上去符合市場邏輯。但“雙減”前,中國義務教育階段學科類培訓存在的嚴重問題,就是機構通過焦慮營銷方式,刺激家長的培訓需求,把本屬于少部分學生差異化選擇的校外培訓,演變為“全民培訓”,增加家長的焦慮與學生的學業負擔。

他分析稱,以這種運營邏輯“培育”兒童劇本殺市場,是想把小眾的兒童劇本殺娛樂、游戲,變為所有兒童都熱衷參與的娛樂和游戲活動。機構能否有效教育家長都接受兒童劇本殺仍存疑,即使“成功”教育家長,把兒童劇本殺變為風靡的兒童娛樂與游戲,恐怕也會出現行業發展的巨大問題。

此外,值得注意的是,根據相關規定,除國家法定節假日、休息日及寒暑假期外,劇本娛樂經營場所不得向未成年人提供。日前,成都市7部門還曾出臺劇本殺管理辦法,提到要建立內容自審制度,落實安全生產主體責任,要求加強對未成年人保護。

“未成年人娛樂的形式,現在都是嚴格管控”,張書樂認為,兒童劇本殺實際上是踩在監管政策的灰色地帶。

中國新聞周刊注意到,目前,一些相關的創業機構已經不再冠以兒童劇本殺之名,而易之為兒童研學社等。“前期可能是用這種名頭達到孵化市場、科普的目的,讓更多家長容易接受。”張書樂分析稱,兒童劇本殺這一產品后期可能會更名,“想要繞過監管,但估計很難”。

(文中張樺、凱莉為化名)

作者:陳威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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