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讀|山里的茶滋味

導讀 浙江最美的茶園竟不在龍井,而在松陽。  茶樹種在山丘上,萬畝茶園,采茶的多為婦女,也有男子,頭戴三角錐狀的草編帽子,身上背著布袋...

 浙江最美的茶園竟不在龍井,而在松陽。

  茶樹種在山丘上,萬畝茶園,采茶的多為婦女,也有男子,頭戴三角錐狀的草編帽子,身上背著布袋。茶道狹窄,我側身而走,來到茶農身旁。

  秋天了還采茶?

  這是最后一批茶葉了,正月后開始采,一直到秋季。

  杭州茶園多,茶樹也是依山而栽,卻沒見到如松陽這般廣闊無邊的,平原、山坡、田塍、屋旁,都是低矮的茶樹,修剪得一絲不茍。我以為杭州的茶山夠清麗了,卻沒想到松陽的更是恍若世外仙境,天空藍而高遠,時間靜而純粹,萬頃無瑕,青綠無邊。

  寒露前三天和后四天采的茶叫寒露茶,又名“正秋茶”。寒露茶是一年中最后一批茶,葉片大,不似春茶那般幼嫩不耐泡,也沒有夏茶的干澀苦味;正秋茶,仿佛人至中年,歷經浮華,達到了最為圓融的一種狀態。

  路邊三輪車上堆著茶青,綠茸茸的茶樹新葉,讓人恍然又回到了春天。我想要買一些茶帶回家,便跟著來采購茶青的一位婆婆到了她家茶廠。茶廠在茶山旁邊,機器轟轟轟在工作,滾筒里都是碧青青的茶葉。茶香爆裂在車間,整個人好似浸在一杯茶中。

  在婆婆家買了一斤松陽高山銀猴。“這是明前的松陽銀猴。明前的茶好,明前的茶葉都是不打農藥的。”她說。我將買來的松陽銀猴,用牛皮紙分裝了一些送給家人和朋友,留下一小點自己喝。

  松陽銀猴,條索細卷呈彎鉤狀,精巧可愛,像小猴蜷曲的尾巴;茶葉有兩色,一色是十五滿月的銀灰白,一色是暮靄之下的墨綠青。

  用八十攝氏度的水泡綠茶,一尾尾蜷曲的茶葉舒展開,一如枝頭的樣子,一葉一芽,又如小鳥微微張開的嘴。

  我喜歡用蓋碗泡茶,倒出茶湯,能聞葉底香。周末下午,不午睡,我在飄窗上置了一茶席。茶席上一定要有一枝花,沒有花,有一枝葉也好。從陽臺上剪下一枝南天竹,插在細口花瓶,清新雅正。

  松陽的高山銀猴,色澤翠潤,湯色清亮,清清爽爽淡淡的茶滋味,總讓我想起家鄉常山山野中的綠茶,也是這般清清爽爽淡淡的,仿若能嘗出高山上的云深霧白,林木中的風搖枝動。我將這種茶稱為“山里”的茶。

  憶起日本茶道大師千利休寫過的一首詩:

先把水燒開

再加進茶葉

然后用適當的方式喝茶

那就是你所需要知道的一切

除此以外,茶一無所有

  此前參加茶藝師培訓,茶道表演課上,老師要求女生微微蹺起蘭花指,揭蓋的手腕要繞著蓋碗做一個回旋的動作。到現在我仍覺得那是一種沒有美感的刻意性表演,甚是畫蛇添足。

  我始終認為,茶藝的本質,是茶,不是表演。一如千利休那首詩所寫。也有說,茶道的最高境界是“不是茶”,或者說,喝到最后,喝的不是茶,而是超越茶的一種清靜和空寂。但我認為,茶道的最高境界一定是茶,茶就是茶,虛虛實實,實實虛虛,落到實處才是高境界。

  每當有人說,頂好的茶,喝一杯少一杯,我覺得這不過是商家饑餓營銷的說法。喝茶,我不分好壞。那種頂好頂好的茶,我大約也沒有喝過。好的茶,也許會讓人飄飄欲仙,但在這普通農家購得的普通銀猴,卻有一種真實的“山里”滋味,雖然香氣不那么馥郁,口味不那么飄飄欲仙,卻更能品嘗出茶道的最好境界:清爽、解渴又解乏。

  云爸走進房來,陪我坐了坐,聊起未來的生活。回想起今年初夏,在黃巖九峰公園桃花潭遇到的茶館先生。茶館先生經營茶樓的同時,也做些茶葉買賣生意,每日在濃蔭翳翳的林子里喝茶待客,這樣的日子,著實令我們羨慕。

  我便幻想著,再堅持幾年,自己出來做些小本經營,總之不能在企業打工一輩子呀,不求大富大貴,只求生活自在,難得在這人世走一遭,總要對得起自己。到時候我可以尋到那日偶遇的茶廠婆婆,幫她賣松陽的高山銀猴,賣黃金茶,賣高山上那些身在深閨人不知的好茶,當然也賣古樹紅茶、白牡丹、鳳凰單叢、大紅袍、西湖龍井、開化龍頂……

  若在林中有間茶館,則更如人意,每日去林中上班,那般泡在茶水中的日子,想想都清潤蕩漾。(何婉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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