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南越王博物院王墓展區常設展“秦漢南疆——南越國歷史專題陳列”序廳。
展廳中的“趙佗”銅印及其印文,上海博物館藏。其形制為鼻鈕,印體有臺,印面有框無格,為秦代和西漢早期常見私印形式。
展廳中的“趙佗”銅印及其印文,上海博物館藏。其形制為鼻鈕,印體有臺,印面有框無格,為秦代和西漢早期常見私印形式。
展出木簡之一:091木簡“廿六年”木簡掃碼請看更多內容
2023年入夏,廣州南越王博物院王墓展區推出了一個常設展“秦漢南疆——南越國歷史專題陳列”,這是南越王博物院建院后首個基本陳列,共展出200余件(套)精品文物。該展站在中華文明多元一體的視角,通過展示廣東、廣西地區秦漢時期(尤其是西漢南越國時期)遺址和墓葬的出土文物及考古發掘材料,結合史籍相關記載,帶領觀眾見證嶺南地區逐步發展、并最終融入統一多民族國家的歷史進程。
展覽分“百越之地”“秦定嶺南”“守疆營土”“萬里同風”四個單元。
“百越之地”,通過展示兩廣地區具有代表性的考古發現,概述先秦嶺南的區域面貌、族群構成及基本的社會發展狀況。早在史前時期,嶺南就已經與中原及周邊地區發生了一定的交往和聯系。
“秦定嶺南”,講述秦始皇征服嶺南并設立郡縣,使嶺南首次被納入中央王朝政治版圖,促進了本土社會經濟的發展、漢越民族的融合以及海外交通線的開辟,翻開了嶺南大規模開發的篇章。
“守疆營土”,重點講述秦朝末期,趙佗為保嶺南地區的安定和人民的安寧建立南越國。歷代南越統治者的積極經營,使得嶺南在政治、經濟、文化、民族融合和海外交流等各方面取得跨越式的大發展,為南越文化、嶺南文化最終融入多元一體的中華文明做出重大歷史貢獻。
“萬里同風”,介紹漢武帝滅南越國后,將嶺南地區正式納入漢朝郡縣的版圖。此后嶺南在政治、經濟、文化等各方面與中央王朝漸趨融合,成為多元一體的中華文明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對于為什么要策劃此展,南越王博物院研究部主任、“秦漢南疆”展覽策展人李秋晨表示,歷史文化是城市的靈魂,不忘歷史才能開辟未來。2023年是廣州開展大規模田野考古70周年、南越文王墓發現發掘40周年。“秦漢南疆——南越國歷史專題陳列”從中華文明的塑造、傳承與交融角度出發,深入剖析西漢南越國政治、經濟、文化等歷史,探討了區域文明演進路徑,展現了嶺南地區融入統一多民族國家的歷史畫卷。“秦漢南疆”展是文化遺產保護、利用、研究工作的階段性總結。
據介紹,王墓展區的主體陳列“南越藏珍——西漢南越王墓出土文物陳列”圍繞著南越國第二代王——南越文王趙眜陵墓中的出土文物展開,是按器物的材質、類型、功用等展開敘述的,對西漢南越國這段歷史整體面貌的敘述和探討相對不足。“秦漢南疆——南越國歷史專題陳列”補充到王墓展區,目的就是在當下的語境下,從大一統的視角,講述秦漢時期尤其是西漢南越國時期嶺南地區的社會歷史發展進程、與中原王朝乃至周邊地區的關系以及海外交通與交往等歷史背景,旨在對南越國在中國漫長而悠久歷史長河中的歷史定位做一個相對全面的描述。
文物看點
“趙佗”銅印與趙佗墓的猜想
值得一提的是,上海博物館藏“趙佗”銅印在展覽中進行短期展出,只展到9月。對這枚銅印感興趣的市民,暑假期間可要抓緊時間參觀了。該印章為秦代和西漢早期常見私印形式,鼻鈕,印面為陰文,自左而右橫向排列。它與我們熟知的南越王趙佗有何聯系?又是怎樣流傳至今?
“趙佗”銅印來自哪里?據工作人員介紹,這枚銅印為清代學者吳大澂的藏品,吳大澂(1835—1902年),字清卿,號恒軒,晚號愙齋,江蘇省吳縣(今江蘇蘇州)人。清代學者、金石學家、書畫家。善山水、花卉,用筆秀逸,兼善篆刻。喜收藏,精于鑒別,尤能審譯古文奇字。曾官至廣東、湖南巡撫。《愙齋詩存》收錄了他的詩作,編為九卷,其中有《趙佗銅印歌》
公元前135年,閩越攻打南越,漢武帝為南越出兵征討閩越王郢,趙眜為表示對漢朝的效忠,遣子趙嬰齊入長安宿衛,嬰齊娶邯鄲樛氏為其次妻。公元前122年,趙眜逝世,趙嬰齊繼位。詩人自注“此印得之長安”,吳大澂認為,“趙佗”銅印正是因為南越明王趙嬰齊入長安宿衛的一段經歷,而從嶺南流入長安。根據吳大澂自撰年譜,他于同治十二年(1873年)任陜甘學政,主管教育、科考,駐扎西安,“趙佗”銅印是否為他在任上尋得,如今不得而知。但擔任陜甘學政期間,是吳大澂金石生涯的關鍵時期,他收集到許多古之重器,其中“愙鼎”尤為其珍藏,也是他晚號“愙齋”的由來。吳大澂曾以所藏古璽二千余鈕,輯成《十六金符齋印存》,遂成一代金石大家。歷代印璽和明清文人篆刻是上海博物館的特色收藏門類之一,收藏家捐贈是印章文物的重要來源途徑,其中便有吳縣吳氏十六金符齋的捐贈。
宋代《番禺雜志》記載,趙佗下葬時喪車四出,以使人無法確定他墓葬的確切位置。多年來,古籍中對于他的墓葬大致有古番禺城的城西南、城西、城西北、城北、城東北等說法。印章對判斷趙佗墓的所在是否能提供幫助?“趙佗”銅印的到來,引發了無限遐想。
暨南大學歷史系教授郭聲波說,早在三國時,孫權聽說趙佗墓陪葬大量奇珍異寶,曾派數千人尋找,最終無功而返。趙佗墓的隱秘,可見一斑。隨著現代田野考古學迅速發展,廣州考古工作者將趙佗陵墓列為重點調查對象,多次對趙佗墓進行專門調查,但至今未確認趙佗墓的墓址位置。
關于趙佗墓的選址,目前廣州考古界比較占主流的觀點是在越秀山。一個重要的依據是,南越國第二代國君趙眜的墓已經被發現是在城西北越秀山西側的象崗山,曾經在三國時期被吳國將領呂瑜帶兵開掘的第三代國君趙嬰齊的墓葬,也可能是在城北一帶。
根據西漢時期帝王墓葬的慣例,通常是合族而葬。因此推斷,趙佗墓也分布在趙眜和趙嬰齊墓的附近。而這一帶最有可能修建宏大王陵的,就是越秀山了,其地還有“越王井”的傳說。不過至今考古工作者們尚未在越秀山找到有可能是趙佗墓葬的遺物或者遺跡。
近年關于趙佗墓址有另一種觀點,認為最為可信的是城北和城東北說。這兩種說法提出墓在城北七八里的“馬鞍山”或“馬鞍岡”。比照現在的地理方位,將答案指向了白云山周邊一帶。趙佗墓的所在,眾說紛紜,目前只能依據文獻資料進行一些推測。
“華音宮”器蓋殘片
“華音宮”銘款器蓋殘片出土于南越國二號宮殿基址。“華音宮”未見于史籍記載,應是南越國自主設置的宮殿。其宮殿名或與陸賈出使南越、修復漢越關系、為南越王趙佗帶來了中原故事——“華夏之音”有關。其命名寄托了南越王趙佗對中原故土的思念之情。
凸瓣紋銀盒
南越人早就用上舶來品
凸瓣紋銀盒呈扁球形,出土于南越王棺槨的“足箱”內。蓋與身相合呈扁球形,相合處上下緣各飾一匝穗狀紋帶,表面有薄的鎏金。蓋身與盒身的外周有對向交錯的凸瓣,是用“錘鍱(yè)法”制作而成,即用模子壓著捶打而成。蓋面上有銀焊的3個小凸榫,底部附加一個鎏金的銅圈足,蓋面、器底均刻有銘文。
此銀盒的造型與紋飾與漢代及以前中國容器的傳統風格迥異,是用錘鍱法在金屬器上壓印出凸瓣紋。這種金屬加工技法在古波斯阿契米德王朝時興盛起來。出土時,銀盒內還有藥丸半盒。借助地緣優勢,西漢初期的廣州已是中國重要的港口和商品集散地。南越文王墓出土了銀盒、非洲象牙、乳香等舶來品,說明廣州是中國海上絲綢之路的發祥地之一,兩千年前就已經和海外有著密切的交往,這比漢代張騫出使西域的陸上絲綢之路的開辟時間還早。
人操蛇銅托座
展現南越人隨性穿衣風格
屏風是室內陳設作為遮蔽的用具。漆木屏風擺放于主棺室東側墻邊,出土時漆木結構已腐朽,整體塌落,經實地測量,屏風的規格尺寸大約為高1.8米、正面寬3米。
展覽展出的人操蛇銅托座是漆木屏風右下角折疊構件。下半部跪坐的俑雙目圓瞪,眼珠外突,鼻短且高,口銜兩頭蛇。俑體矮胖,上身著短袖右衽上衣,下身著露膝短褲。跣足,跪坐,兩手各操一蛇,兩腿也各夾一蛇,四蛇相互交纏,向左右延伸。俑體人物的衣飾,也能反映出南越人當時隨性的穿衣風格。
錯金銘文銅虎節
南越人的“出國護照”
虎節,是古代用于軍事和外交等方面的信物。南越文王墓這件虎節用青銅鑄成扁平板的老虎形狀,虎呈蹲踞之勢,虎口大張,虎尾彎曲成“8”字形,銅虎身上的斑紋鑄有彎葉形淺凹槽,內貼金箔片,雙面共用60片,虎眼、虎耳均由細金片勾勒出,所以稱它為錯金銘文虎節。虎節正面有錯金銘文“王命車驲”四字,專家辨認,其中“命”字下方的二橫為重讀標記,因此銘文應釋讀為五字——“王命命車驲”。
南越文王墓出土的這件虎節,從文字、紋飾等方面看,與楚文化有淵源。根據虎節正面的銘文可知,持節官員為“車驲”一職,這與故宮博物院和湖南省博物館收藏的傳賃虎節之“傳賃”為近似的官職。據考證,“車驲”和“傳賃”是受雇于楚王、專職于驛傳的官員,而虎節正是用于持節官員驛傳過程中在驛站獲取相應的食宿待遇。之所以確定虎節出自楚國,是因為銘文中的“驲”字與戰國包山楚簡上的文字一致,而該字不見于秦漢出土文字資料中,《左傳》也曾記載“楚子乘驲會師于臨品”,因此這件虎節應為戰國楚地遺珍。它是迄今發現的唯一的錯金銘文虎節。
“嶺南第一簡”
記錄南越人生活
南越國木簡是廣東地區首次發現的秦漢時期木簡,被譽為“嶺南第一簡”。在2002-2007年間的科學考古工作中,考古學家發現了南越國宮殿(編號為1、2號)及其科學完善的排水體系等重要遺跡,并在其中一口滲井中出土了百余枚南越國時期木簡。
木簡內容為南越王宮的紀實文書,涉及紀年、地名、職官、宮室管理等,反映出宮室管理、職官刑律、物品進貢和社會風俗等多方面內容,為南越國史的研究提供了珍貴的第一手材料。
西漢南越國時期2004年廣州南越國宮署遺址出土,長22.9厘米,寬1.9厘米。
“舍人”即家臣,“廿六年”為南越王趙佗的紀年,為漢文帝二年(前178)。“常使”是南越國職官名,君王的侍從近臣,095木簡也有“戊戌常使”。“蕃禺人”指這位常使是當地越人。史載,趙佗治越,尊重越人習俗,委任越人首領為王國高官。該木簡是趙佗建立南越國的重要物證。
展覽歷史背景
公元前221年,秦兼并六國,初并天下,建立起統一的中央集權制國家。為進一步完成統一大業,公元前219年,秦發兵嶺南,于公元前214年征服嶺南后設桂林、南海、象郡三郡,以番禺(今廣州)為南海郡治,開啟了中央王朝對嶺南的首次經略。秦末,中原戰亂。代行南海尉事的趙佗“擊并桂林、象郡”,于公元前203年建立南越國。
南越國的疆域包括今天的廣東、廣西和越南北部的廣大地區,東抵今福建西部的安定、平和、漳浦,與閩越相接,北以五嶺為界,以“犬牙相入”之狀與長沙國相接,西與夜郎、句町等國毗鄰,南則抵達越南北部,南瀕南海。公元前196年,漢高祖劉邦遣陸賈出使南越,勸服趙佗接受漢朝冊封為南越王。
南越國仿效秦漢政治制度,引進中原先進的文化和技術,實行“和集百越”的民族政策,發展海上交通和貿易交流,為嶺南地區實現跨越式發展做出重大貢獻。公元前111年,南越國為漢武帝所滅,歷五世共93年。漢武帝統一嶺南后,以其地置南海、合浦、蒼梧、郁林、交趾、九真、日南、儋耳、珠崖九郡,嶺南重歸中央王朝的直接管轄。
采寫:南都記者 許曉蕾 通訊員 黃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