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墉《人生便利店》:精神內耗不見得全然是錯的

導讀“你可以一輩子不登山,但你心中一定要有座山。它使你總往高處爬,它使你總有個奮斗的方向,它使你任何一刻抬起頭,都能看到自己的希望。”...

“你可以一輩子不登山,但你心中一定要有座山。它使你總往高處爬,它使你總有個奮斗的方向,它使你任何一刻抬起頭,都能看到自己的希望。”

“一個人樂觀,有天生的,也有后天養成的。”早年,劉墉經歷了喪父之痛,經歷了喪家之痛,人生七十載,這些經歷構成了他獨特的人生體驗。環境造就了劉墉,讓他必須想辦法正面看待人生,也讓他不斷地改善自己,更敢于面對困難的磨煉。

作家劉墉在繪畫、寫作、演講、公益等多個領域跨界。他的處世散文和溫馨勵志散文書籍成為暢銷書。劉墉的文字凝結著人生經歷中感悟,他那充滿治愈的文字,給予讀者正視人生的勇氣與力量。

《人生便利店》基于劉墉數十年的成長經歷得來。這些靈感來自不同時期,正因如此,這些靈感是年輕的、浪漫的、跳躍的,也有老辣的,或者是豁達的。劉墉希望讀者可以有目的地去讀,在里面找到答案,也可以用一種輕松的心態去讀,從當中發現廣闊的世界。迷茫的時候,你總能在人生便利店里找到自己需要的東西。

受訪人:劉 墉(作家、畫家) □采訪人:鄒春江 孟祥輝(中國出版傳媒商報實習記者)

Q:可以介紹一下你創作《人生便利店》這本書的初衷嗎?

劉墉:過去我們常常讀很多大部頭的書,整本整本地讀。但現在知識獲取的方式跟那個時代很不一樣了。現在你很可能東邊吸收一點兒,西邊吸收一點兒,再把這些碎片放在一起,加以組合,成為你自己的東西。就像過去我們要去大商場大批采購,或者到菜市場里,一次性要買很多菜屯著,因為我們的家庭比較大,需求比較多。但現在不一樣了,很多人就是一個人生活,買一整棵包心菜,一整串香蕉,恐怕根本吃不完。可是到便利店,他可以只買一根香蕉,也可以只買半顆甚至四分之一顆包心菜。

《人生便利店》這本書,也是想提供這樣的便利。書里談到的東西很多,每篇大概花一兩分鐘就能看完,看完了在腦里有個印象,再去看另外一篇,很可能有幾篇組合會讓你有所觸動,于是有了新的啟發。

我常常說,今天的成功不再是下死功夫,而在于怎樣利用身邊可以用的東西,這些東西不能像過去那樣少,而是應該大量地攝取。所以《人生便利店》里提供了很多小包的“商品”,讓你方便拿到,而且可以靈活地運用。這是我的創作初衷。

Q:你一直很關注親子教育、成長教育,你本人的成長經歷是怎么樣的?對你教育孩子的方式有什么影響嗎?

劉墉:我個人的成長經歷非常完整。所謂完整,第一,我3歲就被親生父母送到另外一個家庭,劉家。9歲時,我的養父就過世了,我和養母相依為命,成了單親家庭的孩子。到了13歲,我們家失火,被燒光了,于是搭個草棚,變成“最牛釘子戶”。所以我經歷了比較辛苦的歲月,經歷了喪父之痛,經歷了喪家之痛。

到了16歲,家里搬到了另外一棟小樓。這棟小樓也有別的人家住在一起,我會接觸到各式各樣的人。到了大學三年級,我們又被迫搬到了違章建筑區,就在鐵道旁邊,非常臟亂,于是我又經歷了一段貧窮的生活。

我和我太太搞過婚姻的革命,我們大三就跑到法院公證結婚,然后才告知了父母。我們生下一兒一女,所以是雙親家庭,有子有女。兒子和女兒相差17歲,我對他們的教育方式也有很大差別。后來我的兒子也生下一兒一女,于是我總是可以觀察到他們家庭里面的狀況。

我的岳父岳母與我們生活了幾十年,一位在103歲過世了,一位現在97歲,還和我們在一個房檐底下生活。我的母親93歲時離開這個世界,她和我的岳父岳母相處得非常愉快。

人生七十余載,從東方到西方,從青澀到老成,經歷了非常非常多,即使存在缺陷,也都是完整的人生體驗。在這當中,我觀察到許多的人、事、情,我的教育理念也都是在當中觸發的。

我兒子出生在違章建筑區,那個年代有那個時代的教育方法;女兒是出生在比較富裕的環境,那時我已經 40歲了,又是在西方大學教書,所以在教育觀念上有很大的不同。至于現在教孫子孫女,這是隔代教養,我也有我的原則。譬如,在臺北的家里我是最老的一個,我還沒有上桌,小孩子如果要先吃,要先問“爺爺,我們能不能先吃”,否則的話,他們要等我。他們吃完飯想離開桌子,也必須要問“我能不能夠先離開”。有許多規矩,我依然堅持,有傳統的也有現代的。我覺得教育不是死板的,有要堅持的,也有隨時需要調整的。

Q:你的很多作品都是解答我們生活中直面的心理、行動上的難題,你是怎樣一直保持樂觀的?

劉墉:一個人樂觀,有天生的,也有后天養成的。我經常在新聞影片上看到那些戰亂中的孩子,他們生活得很悲慘。但即便如此,他們也有的拿著樹枝扛在肩頭,說那是槍,或者是拿著一根竹竿,說那是刀,他們用自己的方法化解困苦。在原始人的洞壁畫作上,也可以看到他們會畫那些猛獸,畫老虎吃人的場景,他們用這樣的方法來克服痛苦。

我成長過程中遭遇過相當大的挫折,但如果不“逆來順受”,又怎么面對呢?所以有一句很有名的話——痛苦就沒有時間流淚了。我曾經在我的作品里面講,一個拳擊手,當他的左眼被打到的時候,他的右眼仍然要睜開。所以環境造就了我,讓我必須想辦法正面看待人生,也使我自己不斷地改善自己,不斷地讓自己更敢于面對困難的磨煉。

我總講一句話,人如果不能欣賞悲劇的美,就沒有辦法在精神上站立起來。我很服膺這句話,覺得我們在悲劇當中仍然可以找到美。人生不盡然都是一帆風順,總是有喜也有悲,是以相會作為開始,以別離作為結束,而那一別離就見不到了。當你心里總有這樣的認知的時候,應該會對人生有更豁達的看法。

Q:《人生便利店》這本書,你是怎么決定用“便利店”這個概念來進行創作的?

劉墉:我希望它就像便利店一樣,大家平常需要的東西都能夠涉及,也像便利店一樣都是小包裝,不要長篇大論地去論述。所以,首先我把很多文章整理在一起,加以分類,分成了個人養護、婚戀果脯、家庭百貨、處事味素……哪些又分為生活區或者工作區。當我把這些排列在一起的時候,再去看哪一部分不足,再加以補充。

Q:你說最喜歡的還是小短篇,能隨手記錄靈感瞬間。你在生活中有隨身帶紙筆的習慣嗎?

劉墉:是的,我以前就有這個習慣,把靈感隨時記下來,甚或在我的床頭柜上都擺著紙筆。有靈感時,即使在半夜,我也會把它寫下來,夢到什么有意思的東西也寫下來。現在時代不一樣了,我會用手機的記事簿把靈感記下來。

我覺得每一個瞬間的靈感都必須要把握,因為瞬間過去了很可能就再也抓不住了。但是話說回來,寫下來的靈感在未來整理時,能否重燃你當初受觸動時的熱情,那是不一定的。有時再看記事簿上的字,找回了當時的觸動。有時無論怎么記錄,再整理時都不見得有用了。

這本書里面有很多內容都是我的靈感整理得來的,甚至有一些是我在高中、大學時代上課的時候,突然天外飛來的靈感,然后我把它們寫下來、整理出來,所以它們來自不同時期。也正因此,它們有非常年輕的、浪漫的、跳躍的,也有老辣的,或者是豁達的。

Q:無論是《螢窗小語》還是《人生便利店》,你的書似乎都是以小小故事、大大道理的形式與讀者交流,你覺得這樣的形式是否會打動讀者?

劉墉:一篇內容能不能打動讀者,寫作的人是很難知道的,但最重要的是你要有真正的熱情,也就是你寫出來的東西是由心而發,是真誠的,是有觸動的,那么往往也就容易打動別人。

而那些小故事是不是有大道理,常常要看讀者的感覺。他們可能讀完這則小故事,覺得很有味道,然后進一步思考,想出了大道理。可以說那個大道理是我寫出來的,也可以說是讀者自己因觸動而產生的。《人生便利店》就是這么回事,它里面有小故事,至于大道理,那就要讀者自己去發掘,去創造了。

Q:我在讀這本書的時候,有一個感覺,你好像不是以過來人自居的“指點”,而是作為朋友一樣的分享和告誡,這個表達方式是如何把握的?

劉墉:這個問題很好,我總是會走到讀者當中,讓我成為他們的一分子,就好像《超越自己》《創造自己》《肯定自己》這三本書,它們是以我兒子的成長經歷為創作藍本。兒子的遭遇、生活狀況、學習成果,做父親的當然會非常關心。他的事情也就等于我的事情。所以我站在兒子的角度去思索,貼近他的生活。

我寫任何書都是如此,所以我可能在紐約待上半年,然后飛過太平洋,很可能到中國大陸各個地方、各個城市和讀者交流,甚至到偏遠的山區。可能有人知道我捐建了不少希望小學,我也會到希望小學和那邊的孩子聊天。因為我覺得必須要扎根在土壤,必須要站在那塊土地上,為那塊土地說話,而不是冷眼旁觀。有的時候冷眼旁觀,會看得很清楚,但是你真正想要接地氣,你還是得要踏上那塊土地。

Q:你自己總結說這本書相較于之前的作品多些辛辣和豁達,為什么會有這種不同的感受,可以展開說說嗎?

劉墉:辛辣是我一向寫作的特質之一,我會用很幽默的話,也會用直指人心的話,像一把刀一樣直接戳中問題的核心。我也可能寫非常深情的,像是我的寫情系列《愛就注定了一生的漂泊》《愛何必百分百》這樣的,或者是寫給兒子和女兒的勵志系列《靠自己去成功》等,或者是寫給社會人士的《人生的真相》《冷眼看人生》《我不是教你詐》,有著許多面的積累。現在我70多歲,寫出來的東西當然會保有原來的幽默,也會表現出我的辛辣,最重要的是反映出我這七十年人生所有的經歷跟領悟。

Q:我記得《人生便利店》這本書里有一個關于“藤蔓”的解讀,你遇到過難纏的“藤蔓”是什么?

劉墉:我相信您講的“藤蔓”是我說有一天我在高速公路上看路邊的樹,發現如果是在夏天、秋天,你所看到的往往不是真正的樹葉,而是掛在上面的藤蔓。我從觀察中得到一個結論,許多樹不是自己死掉的,它們是被藤蔓纏死的。

藤蔓沒有本事把樹像勒脖子一樣勒死,但只要長滿了樹冠,樹就會因為無法得到足夠的陽光而死亡。所以我從中領悟到,我們要常常注意周遭會不會有太多影響我們學習、影響我們吸收營養、影響我們得到快樂和陽光的“藤蔓”,如果有,要拿掉。你的身上可以掛一些藤蔓,但是不能掛滿藤蔓。

Q:你覺得“治愈系”這個詞符合您的作品形象嗎?如果符合,那您覺得哪個群體更需要被治愈?

劉墉:首先牽涉到什么叫治愈,什么叫愈,什么叫正常,什么叫不正常。有時候我會想,那些藝術創作者很多都有著憂郁的特質。這憂郁是他的病?還是他與生俱來的一種人格特質?如果那是病,不治,很可能會造成悲劇。但如果那不是病,治完了,那種多愁善感的特質消失了。那么對他是幸還是不幸呢?所以治愈是很難定義的。

我要怎么樣去治愈大家,談不上,我只是希望大家能夠在讀到我的書之后變得更快樂。我希望帶給大家的是正面看待每件事情。所以我總是說我的人生觀、我的座右銘是“感恩慈愛、諒解寬容”。

感恩不是指感謝上天,因為上天是通過人來幫助你,同樣,你也通過你的手去幫助別人。所以我說感恩之后你要有慈愛,然后是諒解寬容。有人說諒解和寬容不是一樣的嗎?在我感覺是不一樣的。因為我發現有太多人能夠了解、諒解、同情別人,但是他們不寬容,所以人要有諒解的心,也要有寬容的度。

Q:你覺得現在這個時代的年輕人和你們年輕的時候有什么不同?

劉墉:既然是人,不論哪個時代,他們的特質都很相似。因為年輕,他們有更大的激情,因為年輕,他們有更多的活力。對于老人來說,他們是不敢冒險的,但年輕人敢于冒險,因為年輕人有本錢。年輕人如果冒險失敗,他們有更多的時間和能力重新站起來。

我不覺得不同時代的年輕人有多么大的差異,但我知道長江后浪推前浪,年輕人是這個社會的中堅力量,他們或許不成熟,但是他們最終總是會成功。

Q:我看你在書里寫每天要刷半小時的短視頻,你對短視頻這種媒介形式是怎么看的?

劉墉:我覺得短視頻實在是一個非常可愛的萬花筒。或許可以說我的這本《人生便利店》也多多少少受到短視頻的影響。在疫情期間,我總是看短視頻,可能會看別人寫字、畫畫、機器制造、木工雕刻、家具制作或者是翡翠原石……每一樣東西都很有趣,都是你原來可能完全想不到的。但是透過短視頻,我們用很短的時間豁然貫通,一下子頓悟。

我覺得短視頻是非常好的,它用有限的時間讓我們得到新鮮的知識,甚至讓我們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高手在民間,知道自己有許多技不如人的地方,知道天高地厚。

Q:在關于“行動”的這個貨架上你提了很多次“敢”“搶先”“自信”,那你覺得天生不自信的人要克服膽怯與拖延最重要的是什么?

劉墉:最重要的是不要猶疑,謙虛地檢討自己的能力,有哪些不足的地方把它補足。因為如果你的庫房里沒有足夠的本錢,沒有足夠的材料,你接下來很難發展。當你基本的條件已經足夠的時候,你就會更敢于拒絕做一個膽怯或拖延的人。當下稍縱即逝,不要一直發愣,而要開始行動。

Q:你在書中教大家為人處事,如何修煉說話的能力,那么你覺得與人相處最重要的一點是什么?

劉墉:很簡單,是真誠。有的時候,我接觸到一些人,他明明可以撒謊,他不撒謊,然后給自己找了麻煩或者讓人不諒解。但是我會從另外一個角度想,他怎么會這么誠懇、這么真實,為什么一點兒都不逃避地講出事實?于是我很可能特別對待這些人。同樣,我覺得大家都有眼睛,你如果真誠地做事,就算別人一時不能發現,時間久了,也會感覺到。

Q:最近“精神內耗”一詞成為熱詞,許多人在媒體平臺表示,精神內耗是現代人的精神寫照,你是如何看待精神內耗的呢?你對調整“精神內耗”有什么好的建議嗎?

劉墉:精神內耗有可能是絞盡腦汁,也可能是鉆牛角尖。絞盡腦汁后,你可能經過困頓,經過思索,終于想通了一些事情,那種精神內耗就不叫內耗,那是你在不斷地追求更深層的東西。

但是如果你鉆牛角尖,走進死胡同里了,結果浪費了時間,浪費了精力,這就不對了。所以當你窩在一個難題里走不出來的時候,你可以想一想,你現在是在思索,是在找出路,還是已經走進死胡同?有的人已經到了死胡同,已經撞了南墻,還在那里內耗。

精神內耗不見得全然是錯的。精神內耗常常是偉大思想困而學之的一個過程。

Q:你在書中提到了“拖延的最根本的原因是怯懦”,在學習、工作中,我們很多人可能在面對新知識、新工作都會選擇退后,因為怕失敗,所以不敢去做,結果就在“拖延”中反復折磨了自己,你是怎么看待這個現象的?有什么好的建議嗎?

劉墉:當我們看運動比賽,看跳高或者撐竿跳,會發現那些選手在啟動之前,他們很可能在整理衣服,然后深呼吸,好像在想什么事情,好像又沒有想,把自己放空。然后他們后退一點兒,留出足夠的空間起跑,最后再用盡全力跳高或者是跳遠。同樣的,我們每個人在面對新知識、新工作時都要先整理自己,這是第一步。

第二步,碰到任何問題的時候不要盯得太近,因為很可能見木不見林,讓你沒辦法做整體的規劃。你需要讓自己前面有一定的空間,讓你有視野看清楚所面對的問題,先放空,然后集中精神全力以赴。

Q:你在書中提到了人生中許多繞不開的熱門話題,并且涉及得非常廣泛,請問這些是來源于生活中的靈感嗎?還有其他的什么人和事能帶給你靈感嗎?

劉墉:我很幸運,因為我寫了很多勵志書、處世書,所以很多讀者會主動地給我提供他們的生活經驗,或者是把困擾他們的問題拿來和我討論。我以前設立過一個青少年免費咨詢中心,很多家長和老師帶著他們的孩子,到我的辦公室與我交談,于是我能有更廣泛的機會來接觸到各種人和事。我覺得我是一個生活家,我很真誠地生活。在生活當中與人接觸,在生活當中去感觸。

Q:《人生便利店》匯集了許多人生感悟,這些感悟就像一個個小信條,給予每一位讀者一個個面對人生的小思路。你希望讀者在閱讀這本書時以一種怎樣的狀態去閱讀?

劉墉:我想可能有幾種狀態,一種就像你走入便利店之前,你心中已有想法,想要找店里的某一樣商品。一種當你走進店里之后,可能沒有找到那件商品,但是你找到了可以替代的,或者看到別的商品,你正好也需要。所以你可以有目的地去讀,在里面盡量找到你所需要的答案,你也可以用一種輕松的心態去讀,在當中發現廣闊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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