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土炕
文圖/王永港 編輯/王永港
炕,乾也。從火,亢聲。北方用磚、土坯等砌成的睡覺的臺,下面有洞,通向煙囪,可以燒火取暖。
——題記
1
忽然就想念起老家的土炕來。尤其在寒冷而又漫長的冬夜。
老家的冬,是寂寞的,老家的冬,更是寒冷的。
漫漫長夜,北風呼嘯著,席卷著大地,使勁搖曳著那些光禿禿的樹的枝丫,吹打著破舊的院落。那幾顆星子,也耐不住這寒冷的夜,眨著眼睛,躲躲閃閃的,似乎也聚在一起取暖。
然而,在室內,在土炕上,卻是溫暖如春。一家人,坐在炕頭上,躺在被窩里,拉著家常,嘮著閑嗑,土炕早早就燒的熱乎乎的。完全感覺不到一絲絲冬的寒意。
2
奶奶最喜歡爺爺燒的土炕了。太陽還未落山,雞還未進雞舍,那只小花貓卻已早早躲在炕的角落里,打起了幸福的小呼嚕。爺爺也早早點起灶火,把炕燒的熱乎乎的。
爐灶里填滿了爺爺早就準備好的劈柴,那些劈柴,是爺爺在秋末初冬的時候,用斧頭在院子里提前劈好的。爐灶里的劈柴噼里啪啦的歡快地響著,奶奶則坐在炕頭上,看著窗外那一縷縷映著晚霞的斜陽,慢慢消失在窗欞上!
風是寒冷的,夜是漫長的。然而,有土炕,日子就會過得溫暖而甜蜜。
奶奶曾經說過,有了土炕,就有了家。即使有一天不在了,死也要死在炕頭上。
奶奶是這樣說的,爺爺也是這樣照做的。因為這熱乎乎的炕,就是老人最終的念想。記憶里,奶奶一直有癆病,懼怕著冬天,也抗爭著冬天。就因為有了炕,才讓奶奶在生命的邊緣來回掙扎著,一次次從死神邊活了過來。
我常常在想,人的生命有時候是脆弱的,脆弱到你無法想象。而有時候,人的生命又是堅強的,堅強到你無法估量。
3
奶奶的晚年是寂寞的,也是幸福的。
寂寞是因為養育的八個子女沒有一個陪伴在身邊,大部分的時間是那些冰冷的照片跟爺爺陪伴。
我常常看到奶奶在陽光晴好的午后,把那些個子女的照片拿到陽光下晾曬一遍。邊曬邊嘟囔著什么,空洞的聲音飄蕩在院子里,驚起一群覓食的麻雀,然后飄散在寂寞的空氣里。那些照片,被奶奶整整齊齊地擺在相框里,掛在炕頭上,一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我多次看到奶奶坐在炕頭上,望著那些笑魘如花的子女的照片發呆。
那年的冬天特別的寒冷,北風刮了一遍又一遍。大雪一場接一場的下著。
爺爺把炕燒的熱熱的,一家人圍在炕頭上,看著骨瘦如柴的奶奶。我想。奶奶最后是幸福的。因為所有的子女都在身邊,因為在寒冷的冬夜,還有熱乎乎的炕。
我聽父親說,在那個寒冷的冬夜,奶奶走的特別的安詳,盡管屋外北風呼嘯,屋內卻溫暖如春。是的,奶奶是幸福的,因為她最終的心愿也了了。
4
我家的炕是爺爺跟父親親手壘砌的。
爺爺曾經說過,還是自己親手壘砌的炕睡的踏實,睡的舒服。
不僅僅是爺爺,村子里所有的老人都是如此。走南闖北后,到最終都會回到家,回到炕上。我曾經多次聽爺爺跟子女說,天下黃土哪里不能埋人?死到哪里便埋到哪里算了。然而,在爺爺最后的日子里,仍舊固執的回到了老家,回到了他親手壘砌的炕上。
那個冬天仍舊特別的冷。爺爺躺在炕上,時而清醒,時而糊涂。整夜整夜地說著胡話,清醒的時候訴說著那些家族的往事,訴說著跟奶奶的故事,以及如何養育子女的故事。糊涂的時候,大聲的喊叫著,娘啊,娘啊,你在哪里,天太黑,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你來領領我吧!
聲音嘶啞而又空洞,回蕩在寂靜的冬夜里,飄散在呼嘯而過的北風里!……
爺爺是幸運的,在最后的日子里,又回到了生他養他的故鄉,回到了他親手壘砌的炕上。然而,爺爺又是不幸的,在他臨終的那個夜里,卻沒有一個子女陪在身邊。至今,爺爺的死都是一個迷。或許,只有老屋知道,只有呼嘯的北風知道,只有院里的那幾棵爺爺親手栽下的楊樹知道,只有天上那幾顆寂寥的星星知道!……
爺爺一輩子是堅強的,一輩子是倔強的,一輩子沒有求過任何人。遇到再大的困難,都是一個人自己扛。我常常在想,是什么力量,支撐起瘦小的爺爺,養育了八個子女,扶養成人,成家立業?我不是爺爺,我不得而知。然而,我卻知道,爺爺一輩子是艱苦的,勞累的,為了奶奶,為了子女,為了這個家。
爺爺跟村子里大多數老人一樣,在漫漫冬夜里,都眷戀著炕,依賴著炕,卻無法左右最終的結局。
5
冬夜漫漫,北風呼嘯。
只有幾顆星星零零散散地掛在天幕上。
奶奶曾經說過,天上一顆星,地上一個人。然而,我究竟屬于哪顆星呢?那顆屬于我的星星又到底在哪里呢?哪顆星星又屬于爺爺奶奶呢?
我不得而知,我只是在遙遠的異鄉,想念著我的故鄉,故鄉的土炕。
作者:王永港,80后,日照莒縣碁山鎮人,居單州,一個為愛而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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