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心|“復活”歷代蜀錦50余件 他在千絲萬縷中織就錦繡天地

導讀 封面新聞記者 李雨心 劉可欣“錦城絲管日紛紛,半入江風半入云。”自古以來,成都就有“錦官城”的別稱。這里是桑蠶絲綢業起源最早之地,...

封面新聞記者 李雨心 劉可欣

“錦城絲管日紛紛,半入江風半入云。”自古以來,成都就有“錦官城”的別稱。這里是桑蠶絲綢業起源最早之地,是中國絲綢文化的發祥地之一。早在2000多年前,天府之國就已經機杼之聲處處聞。而蜀錦,因產于蜀地而得名,在傳統絲織工藝錦緞的生產中,歷史悠久,影響深遠。

數千年之后,錦官城曾經“蜀錦勃興”的景象又該在何處尋覓?如今,走進風景如畫的浣花溪畔,就能看到一座成都蜀錦織繡博物館坐落在此處。在館中3000多平方米的空間內,設有大型蜀錦織造工場,多臺蜀錦小花樓木織機現場手工制作蜀錦。運氣好的時候,走進這座博物館,說不定就能看到蜀錦織造技藝國家級非遺傳承人賀斌端坐在織機旁,靈活地操作手中的梭子,任其穿梭在錦緞的經緯織線中。

賀斌

在與蜀錦相伴的40年歲月中,賀斌的大部分時間,是在織機上度過的。在這段不算短的時光中,他曾組織并親身參與研究復制歷代經典蜀錦作品的保護工程,復制歷代蜀錦50余件,同時恢復了蜀錦“小梭挖花”的獨特技藝。“在我看來,‘匠心’就是要完全了解技藝,研究作品怎么能表現到極致。當然,要達到極限的話,需要一生一世只做這件事情。”

遇見千年蜀錦

“不能讓優秀的傳統技藝失傳”

倘若將賀斌與蜀錦的“緣分”說回到最初的起點,那么就會發現,其并不是“一見鐘情”式的開端,而是耳濡目染的長期浸潤,讓賀斌對蜀錦逐漸產生興趣。

“我學手工的時候,是在1982年。那時剛剛高中畢業,因為我父親就是成都蜀錦廠的高級工程師,所以我算是從小在蜀錦廠中長大。”其實,在過去的傳統手工業中,像賀斌這樣父傳子承的模式太過于常見。賀斌也說到,雖然從小在蜀錦的影響中長大,但學習蜀錦織造的手藝,并不是他的首選。“我當時想學的,是現代的紡織技術。”

但這樣的想法,最終在一次的文化交流展覽中被改變。那是1982年,也是賀斌進入蜀錦廠的那一年。“當時有一個情景,就是我師傅他們那一輩的手藝人,帶著蜀錦的小花樓木織機,參加了在北京科技館舉辦的展覽,隨后又在國外進行了文化交流展示。回來以后,他們說在國外展覽時,蜀錦受到了外國朋友的高度贊揚。”

“中國古代的傳統技藝那么優秀,不能讓它失傳了。”于是,當想法開始在賀斌的腦海中冒出時,他也順理成章開始了學習蜀錦的織造技藝。

賀斌展示蜀錦的背部

回頭看來與蜀錦打交道的40年時光,賀斌說,自己的經歷大致可以一分為二:“前20年”和“后20年”。在賀斌從事蜀錦織造的上世紀80年代,恰巧成為了蜀錦最后的繁榮期。在改革開放的浪潮下,新一代設計人員對蜀錦進行了全面系統的發掘、整理,并與老一輩蜀錦藝人一道,推陳出新,試制出明代典雅古樸的八達暈錦、蝶花紋錦、福祿壽喜錦。而賀斌,也成為了其中的一員。

“當時我跟著我的師傅陳鑫明、徐建清這兩位老手藝人,他們懂得很多傳統手工的織造技術。”賀斌解釋,其實在手工藝發達的年代,能學到的東西反而不多,因為大家都有各自的分工,像是流水線一般,只擅長做蜀錦織造中的某一項工序。“但蜀錦有那么多道工序,已經在面臨失傳的困境了,我們怎么把它保護下去?那時就在思考,倘若20年以后,老師傅他們不在了怎么辦,我該找誰?”

于是,賀斌在“前20年”做了很多準備工作,在完成學習蜀錦的織造技藝之外,更要收集數據,走訪老師傅,把蜀錦傳統手工技藝的所有工序記錄在冊。“雖然有時記的東西還不理解,但有了這個參數,有了各道工序的記錄,在后來的傳承過程中就能起到很大的作用。我們把沒有數字記錄的手工,用現代化的管理方式把它記錄下來了。每一道工序怎么來做,織造工序怎么來弄,我們把數據全部都導入到電腦里面。這是我從事蜀錦的工作中,做的最重要的一個事情。”

賀斌

“復活”歷代蜀錦50余件

“檢驗失傳技藝的應用”

如果說上世紀80年代,是屬于蜀錦最后的繁榮期。到了上世紀90年代,蜀錦的頹勢已初見端倪,手工蜀錦呈現出萎縮和衰退的趨勢,逐漸開始走下坡路。時間輾轉來到2003年,曾經輝煌一時的蜀錦廠正式關閉。望著工廠緩緩關閉的大門,賀斌也陷入了懷疑之中。

“蜀錦廠倒閉了,難道這項技藝就失傳了嗎?”顯然,對于賀斌,對于這位滿懷熱忱的傳統手工藝傳承人來說,是遺憾又不甘心的。“我需要一個平臺,讓我能繼續從事蜀錦這項技藝。”

也許是命運聽到了賀斌的懇切的心聲,進入21世紀后,國家開始對蜀錦織造工藝有意識地進行保護與傳承。2004年開始,為了保護和傳承蜀錦這項技藝,堅守的蜀錦傳承人與手工藝人先后成立了成都蜀錦工藝品廠和成都古蜀蜀錦研究所,成都蜀錦織繡博物館也是在那時初具雛形。到了2006年,蜀錦織造技藝成為首批成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

賀斌的蜀錦作品

于是,賀斌蜀錦生涯中的“后20年”也正式開啟。從2003年開始,賀斌帶徒授藝,組織并親身參與研究復制歷代經典蜀錦作品的保護工程,復制歷代蜀錦50余件,同時恢復了蜀錦“小梭挖花”的獨特技藝。在他的手中,明清年間流傳的“坐龍錦”, 元、明時期時興的 “燈籠錦”“百子圖”,宋代時期的“紅地八答暈錦”,唐代時期的“對馬紋錦”“蝶紋錦”“花鳥紋錦”“聯珠狩獵紋錦”……這些原本存在于歷史古籍中的歷代名錦,在賀斌不斷交織的織機中逐漸“復活”。

“為什么我要一直堅持做這個?因為有很多的蜀錦織造技藝,它已經失傳了,被現代化的機器所代替了。”所以,賀斌在從事蜀錦技藝保護工作時,就通過復制歷代的紋樣來完成技藝的恢復。“我們復制了很多以前紋樣,它有唐代、漢代、宋代、明清時期的,它們制造工藝都不一樣。通過各種紋樣的復制,來檢驗傳統手工失傳技藝的應用,再進行文字的記錄,用于傳統技藝的保護。”

為何要“復活”傳統?其實也是為了更好創新。賀斌以蜀錦“小梭挖花”這一獨特技藝舉例,該技藝原本因人工成本高,逐漸被淘汰失傳。但近年來,為了挖掘傳統技藝,賀斌選擇在蜀錦制造中把“小梭挖花”應用上。“我們在設計作品的時候,采用了這項技藝,織造時再根據設計圖為圖案增色,最終讓曾經只能實現5色的蜀錦,顏色多到了13種。”

要知道,傳統蜀錦技藝要達到13個顏色,是絕對不可能的。“只有打破傳統工藝,思考怎么把失傳的技藝用到現在的作品中間,才能達到技術的創新。所以,這就是我們手工創新的一個方法,就是在保護原有的技術基礎上,把失傳的技藝挖掘出來,運用到現在的作品中。”同時,通過復原歷代的蜀錦紋樣,更把不同的歷史時期的審美、藝術價值體現了出來。

“我也是一路跌跌撞撞,不斷地帶徒弟,然后不斷地復制紋樣。我都不知道,時間為什么過得這么快,我到現在從事蜀錦技藝已經40年了,再有兩年,我就該退休了。”望著成都蜀錦織繡博物館展陳中流光溢彩、精美絕倫的蜀錦展品,賀斌也忍不住感嘆時光。

賀斌的蜀錦作品

幾代蜀錦人的苦苦支撐

“就像是回到了最初的起點”

賀斌常常會回想起自己的童年時期,那是蜀錦最輝煌的日子,不僅蜀錦的生產效率有了大大的提高,蜀錦產品更是遠銷海外,廣受贊譽。彼時,成都蜀錦廠約有3000多名員工,近1000臺(套)設備,工人們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兒。到如今,賀斌看到從事蜀錦織造技藝的師傅年齡越來越大,心中滿是焦灼和困惑。

“我們現在做專業蜀錦的保護和傳承工作的,都是在成都蜀錦廠工作過的,對蜀錦有感情的。還有很多年紀比我大的師傅,都在支撐。”

賀斌不是沒有動搖過,與賀斌一同在支撐的傳統手工藝人,也不是沒有動搖過。“其實做傳統手工的人,肯定很多都有離開的想法。為什么能夠堅持?因為我們做蜀錦做了很多年,如果是我們不來做,技藝就會失傳了。我們肯定是不忍心,讓這延續了幾千年的、優秀的傳統蜀錦織造技藝失傳。”

賀斌常說,現在似乎又回到了最開始的原點。40年前,一位飽含熱情的青年人叩開成都蜀錦廠的大門,將自己40年的歲月投入到蜀錦技藝的傳承與保護中,從尋訪老師傅、記錄數據,再到不斷地復原傳統技藝,帶徒授業。如今,當傳統的技藝被“復活”,蜀錦織造工藝也被完整地記錄在冊,他也面臨著新的課題,那就是:誰能將這些他耗費了數十年心血的技藝,傳承下去?

“因為我在學蜀錦的時候,最大的感覺就是孤獨,越往后面越是孤獨。”賀斌還說到,蜀錦要面臨的難題,還有在市場化的競爭中,如何讓產品研發,尤其每一道工序的生產中,都有專業人員的支撐。

而隨著“非遺進校園”等相關活動的開展,不少非遺傳承人開始將目光放到了校園之中,希望能從中找到更多年輕的力量,來從事傳統的非遺技藝。“我們現在把我們的設備放在了成都紡織高等專科學校。主要在非遺這一塊,我們建了產學研究的基地,也有資源互用。”

“我這一代非遺傳承人能夠走多遠,我會盡我這一生來回答。但后來的人該怎么做,這要看后來從事蜀錦技藝的人,怎么理解這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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