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丨創業邦(ID:ichuangyebang)
作者丨王藝 海腰
編輯丨海腰
頭圖丨圖蟲創意
Third Rock Ventures是一家世界頂級的生物科技基金,曾孵化并投資了Foundation Medicine、Bluebird Bio、Thrive Earlier Detection等頂級生物科技公司。
按照其官網披露的數據,從2007年成立以來,Third Rock共投資了60家企業,其中21家成功上市,14家被收購。
2022年6月,Third Rock完成了第六期基金,11億美元的募資。
Greylock合伙人Bill Helman(1984年加入,2013年離開)是這樣評價的,Third Rock的戰略非常聰明,他們是我從業30年來,見過的為數不多的重構VC模式的機構。
Atlas Venture合伙人Bruce Booth稱,Third Rock是行業最佳之一,在制造新創業公司方面,自己下場,帶來了徹底的,系統性的創新。
Third Rock的創始人Mark Levin,在制藥巨頭做過研發,在頂尖VC做過投資人,創立過一家上市公司。他將一個和當時主流VC背道而馳的投資模式,帶向了成功。
與一般投資醫療領域的VC不同,Third Rock招聘最好的科學家,讀最新的科學文獻,然后從頭孵化公司。
這種獨特的模式不僅帶來了更高的命中率,還顯著革新了VC的工作方式和員工畫像。
Third Rock的名字借用自一部情景喜劇 《3rd Rock the Sun》 (《歪星撞地球》),該劇講述了4個外星人來到地球,想要征服地球,卻最終適應地球生活的故事。
地球是距離太陽第三遠的行星,正是這樣不遠不近,恰到好處的距離,讓地球產生了生命。
也許,這也代表了Third Rock在醫療投資領域所處的位置:在學術和商業,投資和產業中,一個恰到好處,不遠不近的位置。
Third Rock Ventures絕不應該被譯為“第三塊石頭基金”,而應被譯為“地球基金”,或“生命基金”。
孵化
在Third Rock官網主頁和辦公室的墻上,寫著四個單詞:Discover、Launch、Build、Transform。
這是他們發現、建立一家新公司的過程。其中,Transform是后來加上去的,意思是通過自己的產品,改變病人和其家庭的生活。與投資無關。
圖源:Third Rock Ventures資料
Third Rock招聘最優秀的科學家和技術專家,這些人每天的工作就是閱讀各種文獻和期刊,尋找值得投資的科研成果和創新發現,每周還會組織頭腦風暴,邀請專家來討論罕見病和癌癥治療的最新研究進展。
從基因組測序到表觀遺傳學,再到可以觀測到器官內部結構的造影成像技術,他們每天都在關注美國國家科學院獎得主和諾貝爾獎得主實驗室的最新成果,研究背后的科學原理。
隨后,對科學知識和療法的商業化可行性進行審查。
如果可行,則成立公司,聘請相關領域的科學家作為顧問,同時讓自己的合伙人擔任公司高管,并注入啟動資金。
如果發展順利,則引入外部資本,招聘新CEO。
以Third Rock操刀的Foundation Medicine為例。
這是一家癌癥診斷公司,旨在將全面的癌癥基因組分析引入常規護理。該公司開發了一種全面的癌癥診斷測試方法,通過使用下一代基因測序技術 (NGS) 分析常規臨床樣本(即少量福爾馬林固定、石蠟包埋 (FFPE) 腫瘤組織),了解 200 多種癌癥的分子變化相關基因。
這一概念基于人類基因組計劃的負責人、麻省理工學院和哈佛大學布羅德研究所的創始人Eric Lander的研究。
Foundation Medicine成立之前,Third Rock團隊跟Eric Lander幾乎每個星期都會定期見面進行頭腦風暴,他們還邀請了CombinatoRx的CEO Alexis Borisy共同參與,討論降低基因監測價格、與大公司合作、推動監管審批和醫生采納等內部孵化事宜。
2010年Foundation Medicine成立,Alexis Borisy出任CEO,Third Rock不僅投資了2500萬美元,還有一個50名科學家和技術專家組成的團隊,為Foundation Medicine設計了從商業計劃書到商業模式的全套方案。
2012年,Third Rock為Foundation Medicine招募了一個正式的CEO Michael Pellini,原來的CEO Alexis Borisy則接任董事會主席一職。Michael Pellini此前曾擔任GE Healthcare下屬的Clarient公司的總裁兼COO,主要負責增長。
在新CEO的帶領下,Foundation Medicine與癌癥中心和制藥公司合作,推出了兩項基于 DNA 的癌癥檢測項目,并獲得了來自比爾·蓋茨等人的 5600 萬美元投資。
2013年9月,Foundation Medicine上市,成為美國第一批上市的精準醫療公司。
2015年1月,羅氏以12億美元購買Foundation Medicine 56%的股份,并在2018年完全收購。
除了Foundation Medicine,Third Rock還孵化出了融合了基因組學、蛋白質組學和代謝組學來治療癌癥的創新藥公司Agios、用基因療法治療遺傳疾病和癌癥的Bluebird Bio、為基因組定義的癌癥亞群開發高選擇性酶抑制劑的Blueprint Medicine、為嚴重神經系統疾病開發藥物的Voyager Therapeutics等明星公司。
天才Mark
Third Rock的孵化式投資并不是從石頭里蹦出來的,與創始人Mark Levin的職業履歷息息相關。
Mark Levin毫無疑問,是Third Rock的靈魂人物。
曾在千禧藥業(Millennium Pharm)擔任CBO的Steven Holtzman這樣總結:Third Rock就是機構化的Mark Levin(Third Rock is Mark Levin institutionalized)。
Mark Levin大學畢業后,加入大名鼎鼎的禮來,擔任研發工程師。隨后在Miller Brewing和Foxboro工作。再之后加入基因泰克公司,擔任工程師和多個研發項目的負責人。
基因泰克由Robert Swanson與科學家Herbert Boyer博士于1976年成立,該公司的成立被視為生物科技產業的起點。
基因泰克的前首席科學家陳奕雄(Ellson Chen)博士,在90年代參與人類基因組計劃,也為日后的基因檢測技術奠定了基礎。
2009年,羅氏以468億美元的天價收購了基因泰克。
1987年,Mark Levin加入Mayfield Fund,從事生物科技方面的投資。在此期間,Mark Levin經常加入Mayfield的被投企業擔任臨時CEO。
投資工作讓Mark Levin接觸到很多科學家,他看到基因組學在尋找藥物作用靶點上的潛力,因此決定成立一家基因組學公司。
1993年,Mark Levin從Mayfield拿到了850萬美元種子投資,創辦了千禧藥業。
簡單來說,千禧藥業的商業模式,是利用獨有的基因技術平臺以及強大的科學家團隊,發現藥物靶點,替大公司做早期的研發。
千禧藥業成立僅僅1年后,就與羅氏展開了合作,尋找糖尿病和肥胖癥的藥物靶點,該合作給千禧帶來了7000萬美元的營收。
之后,千禧藥業先后與禮來和阿斯利康展開合作,分別帶來了5000萬和6000萬美元的營收。
1996年,成立不到3年的千禧藥業成功上市。
1998年,千禧藥業與拜耳達成了當時生物技術公司最大的一筆合作,價值4.65億美元。2000年,千禧藥業又與Aventis(之后與賽諾菲合并)達成了價值4.5億美元的合作。
此時的千禧藥業,已經開始開發大公司不需要的靶點,自研藥品;并開始對外收購,豐富自己的產品管線,補充成熟的產品。
值得一提的是,日后創建了與Third Rock模式相近的Flagship Pioneering的Noubar Afeyan,在這段時間也與千禧藥業有交集。Noubar Afeyan作為合伙人參與創建的EXACT Sciences 和 ChemGencis Pharm,先后被千禧藥業收購。(詳情見海外獨角獸的《Biotech拓荒者Flagship,以確定性技術終結機會性游戲》)
2008年,武田藥業以88億美元的價格收購千禧藥業。
雖然不做投資,千禧藥業可以被視為Third Rock的前身,Third Rock是千禧藥業的延伸。
Third Rock的三位創始合伙人除了Mark Levin,還有原千禧藥業的COO Kevin Starr,和原千禧藥業的研發負責人(President of R&D)Robert Tepper。
Third Rock成立一年后,曾在千禧藥業擔任CBO的Steven Holtzman加入。
可以說,Third Rock是一家有著濃厚千禧藥業基因的投資機構。
不同于那些狙擊手式的,強調個人英雄主義的投資人,Mark Levin的理念是集體天才( group genius)。這也是Third Rock的企業文化。
Mark Levin幾乎在每次采訪中都會提到集體天才。
“醫藥研發正在發生革命,如果把正確的人組合在一起,會有難以置信的機會。”
“你可以雇傭25個最優秀的人,但是最好的個人也無法建立優秀的公司,你需要一群天才。”
“生物科技是跨學科,跨領域的,單個領域最出色的天才也無法靠自己做成一款成功的藥。”
Third Rock前合伙人Christophe Lengauer在接受Hawkins Biotech Podcast采訪時表示,我們認為天才的創意是從集體中誕生的,而非源自個人。我們尊重每一個人提出的意見,哪怕是病人關于藥物副作用的輕微抱怨。這一切都是為了思想的自由流動。
數字化VC
VC的數字化是一場已經發生的革命,越來越多的VC正在變成數據驅動。詳見《下一代風投將由科技定義,“量化”VC正在硅谷崛起》。
在數字化方面,Third Rock同樣前沿。
建立一家生物科技公司不僅需要管理不斷增長的數據量,更是需要應對紛繁復雜的數據種類。
早期的生物科技公司往往與CRO合作,在藥物研究和開發的過程中進行實驗。
作為決策過程的一部分,他們需要確保自己內部沉淀了足夠多的內部和外部數據,而這會造成各種各樣復雜的情況:無論是把非結構化的數據整合在一起,還是確保對外提供數據的權限和安全性,都是非常復雜的工作,需要耗費大量的人力和時間。
Third Rock采用“一站式數據管理平臺”來解決這個問題。他們與亞馬遜AWS和一家名為Egnyte的公司建立合作,將自己的數據放在其平臺上進行托管,研究人員可以隨時在平臺上下載自己需要的數據進行分析。此外,Egnyte還為Third Rock提供GXP(醫療設備和藥品合規管理規范)數據的分析和挖掘工作,保證了Third Rock每一筆投資的安全性。
Third Rock設立了一個專門的“機器學習總監”職位,由Aaron Arvey博士擔任。Aaron Arvey畢業于康奈爾大學機器學習專業,此前是一名計算機科學家和數學家,從事機器學習理論和算法工作。
圖源:Third Rock官方網站
在2019年的一次分享會上,剛剛加入Third Rock的Aaron Arvey做了一次關于“用機器學習賦能醫藥研發”的分享,在那次分享中,Aaron Arvey提出了“科技”與“生物科技”的區別:泛科技領域的數據更多是由用戶產生的、比較易得、較為廉價,而生物科技領域的數據卻是由公司中的科研人員產生的,屬于高智力和勞動密集型的成果,因而價值更高、更為昂貴。
同時,生物科技領域成果的預測需要進行事后驗證,治療、臨床試驗和營銷工作的質量也將直接影響收入。這些都決定了,生物科技領域的機器學習模型要更復雜、更精密。
圖源:Third Rock資料
Aaron Arvey舉了一個Third Rock內部用機器學習優化組織靶向基因療法的例子:
如下圖所示,左邊的圖像是單細胞RNA的數據,中間的熱力圖顯示了這些細胞的基因表達。假如研究人員找到了一個對治療疾病有利的細胞類型,那么他們就可以先找到這種細胞的基因表達特征,然后將這種特定的排列組合編輯到其他細胞中,進而讓其他細胞也實現類似的基因表達。
而機器學習可以成批量、大規模地學習優秀的基因表達類型,找到那些有著“治療能力”的基因排列組合,進而實現藥物的有效研發和疾病的精準治療。
圖源:Third Rock資料
在Third Rock前兩期基金孵化并投資的公司中,大約有20%-30%的公司配備了機器學習和數據分析平臺;到了第三和第四期基金中,這一比例上升到了67%。
這意味著,2013年后,其孵化并投資的公司中,有接近七成將數據視為商業決策中的重要維度。
圖源:Third Rock資料
從時間節點來看,Third Rock的數字化轉型與美國VC行業的數字化革命基本一致。
重構醫療投資
與其他投醫療的傳統VC相比,Third Rock的孵化模式在醫療領域有著巨大優勢。
Third Rock孵化的公司,只有到了后期才接受外部注資,這意味著即使走到IPO階段,Third Rock依舊有很高比例的持股。持股比例通常在40%以上,顯著高于通常VC在IPO階段15%上下的比例。
Foundation Medicine在總融資額4000萬美元的首輪融資中,Third Rock投入了2500萬美元,Google Venture和KPCB拿到了剩下的份額。如果沒有孵化的關系,一家成立沒幾年的VC,斷無可能在如此熱門的案子中拿到比Google和KPCB更多的份額。
和創始人之間不再存在利益沖突。傳統的VC雖然給了錢,但其利益并不與被投企業一致。比如默許甚至鼓勵創始人冒極高的風險追求高增長;基金面臨到期時要求企業盡快上市等。(詳見《不想卷了就淡定一點,淡定基金是VC2.0》)
Third Rock投資自己孵化的公司,自己的合伙人加入被投企業擔任高管,雙方利益保持高度一致。
最大程度的抹平了信息鴻溝。醫療領域投資的特點是極其艱深的專業知識,哪怕投資人再專業,盡職調查做的再好,和被投企業之間也存在著巨大的信息不對等。
Third Rock從概念階段起步孵化出的公司,自己當然心知肚明。還以Foundation Medicine為例,當時生物科技公司典型的A輪融資額在500到800萬美元左右,以上限計算,Foundation Medicine的首輪融資額是典型融資額的5倍。如果沒有極其深入的了解,沒有VC敢下如此重注。
在日后的采訪中,Mark Levin這樣解釋為何每輪融資額都很大:讓CEO專注在增長,而不是去找下一個投資人。
Third Rock的投資模式,讓投資人的工作方式發生了變化。
一個典型的醫療投資人的工作,大體上是做行研,找項目,投項目。兩個同樣水平的醫療投資人,做行研沒有太大差別,但Third Rock的投資人不需要花費大量時間,在多如牛毛的初創公司中找項目。醫療項目的理解和溝通成本極高,導致找項目的效率并不高。
Third Rock的投資人也不需要搶項目。在VC行業,看懂了公司但因為機構品牌、交易細節、沒份額等原因投不進去簡直太正常了。
要搶到熱門項目的份額能有多卷?創業邦曾策劃過“中國VC的另類服務”的選題,但因細節太過容易對號入座而作罷。投資人為了搶項目,可以操辦創始人家人的葬禮,可以幫創始人打折買房,甚至會派出懷孕的女員工,三更半夜到創始人家門口堵門。
Third Rock自己孵化的公司,什么時候投,投多少,完全由自己定,不存在搶項目一說。
Third Rock的投資人專注于追蹤科研成果和幫助被投企業,不需要花費大量時間找項目,搶項目,可以說重新定義了醫療型VC的工作方式。
這樣的工作方式也帶來了員工畫像的變革。
在傳統VC,醫療投資人要兼具學術背景和交易能力。但現實中,能兼具兩種能力的投資人并不多。很難想象一個學醫的博士,會為了搶項目去幫創始人操辦家人葬禮。
既然不需要搶項目,Third Rock自然對投資人的交易能力沒那么看重,可以在招聘時更專注在候選人的學術能力,甚至完全不考察交易能力。
病人第一
在Mark Levin 16歲那年,母親因為胃癌去世。日后的采訪中Mark Levin回憶道,60年代沒人知道癌癥是怎么回事,我一直保留著母親的醫療記錄,當時根本沒有對應的藥品。
這也許就是Mark Levin加入生物科技行業的動機。在Third Rock的公司文化中,倡導病人的福祉第一。
(圖源:Third Rock Ventures官網)
大多數投資機構對罕見病藥物敬而遠之,Third Rock卻在成立后不久就投資了研發營養不良性表皮松解癥(DEB)藥物的公司Lotus Tissue Repair,這并不是Third Rock唯一一次投資罕見病藥物研發公司。
回看2000年HBR的專訪,Mark Levin早在Third Rock成立之前,就堅信投資機構可以建立一套孵化體系,用“集體天才”將頂尖技術商業化,從零開始孵化生物科技公司。這樣的定位和當時的主流VC背道而馳。
在制藥巨頭做過研發,在頂尖VC做過投資人,創立過一家上市公司的Mark Levin,有能力將當時業界并不相信的模式跑通。
醫療投資是一個非常特殊的領域,因其所投的不僅是商品,更是萬千家庭的希望。
在偶爾治愈的同時,我們期待醫療投資領域能有更多Third Rock式的創新。
(感謝wenyang對此文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