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杜虎
近日，“西安中考回流生”的話題登上微博熱搜，將西安家長的焦慮展現于人前。
事情起因，是有網友說，今年西安11萬中考生中，就有4萬名河南回流生，硬生生將城六區普高錄取分數線推高了16分。很多西安家長由此控訴回流生政策，認為河南回流生鉆漏洞，擠占了西安孩子的升學機會。
對此，西安市教育局很快發布情況說明稱，網傳“回流生4萬人”信息嚴重不實。今年103031人通過了西安市中考報名資格審查，其中，戶籍在西安市、學籍不在西安市就讀（即網傳“回流生”）3608人，占全市報名人數的3.5%。
網傳河南回流生4萬人，實際回流生總共只有3608人，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很難不讓人懷疑，有人故意編故事，在家長群體中制造焦慮。
其實，查一下西安這幾年的中考報考人數，就知道這個說法有多不靠譜。今年西安中考人數是10.3萬，2022年是9.5萬，2021年是8.5萬，考生人數穩步上升，一下子多出4萬所謂河南回流生，叫人難以相信。
但這不影響它被廣為相信，即便官方出面回應，也未能平息爭議。有人直接質疑官方公布的數字，認為回流生遠不止三千余人。有人干脆繞開這一數字，直接討論政策本身的正當性。在他們看來，重要的不是有多少人回流了進來，而是“今年西安普高錄取分數線確實提高了16分”，擔心回流生的不斷涌入，加劇教育內卷，逼得西安娃最后只能去讀職高。
其實，西安家長對回流生的不滿，早已有之。“回流生”政策的初衷，本是服務在外工作、孩子隨父母在外就讀的西安人，讓戶籍在西安、但學籍不在西安的學生，既可以回到原戶籍所在地進行中考，也可以參加學籍所在地中考。
西安這一政策辦理手續相對簡單，對回流生在西安就讀的年限幾乎沒有要求，只要提供戶籍證明和學籍所在地的學籍證明，就能參加西安的中考。考生即便是在外地參加的初二生物地理會考，只要提供成績證明，西安這邊也認。所以，一些學籍在異地的考生，通常選擇在初二甚至初三時回流，甚至可以再回西安重考一次中考。
如果說回流生擁有的雙重選擇機會，已讓很多西安家長感到不平，那么充斥在各個平臺上的、指導外省學生參加西安中考的攻略，一些賬號打著“生在河南，考在陜西”“換個賽道，給孩子一個彎道超車的機會”等口號，還有一些似乎為回流生量身打造升學通道的學校，則放大了他們的不安和焦慮。
更讓家長們驚恐的是，圍繞“回流生”似乎已經形成了一條成熟的產業鏈——
在中高考投機分子眼中，這個優惠政策正在變成西安中考的BUG和后門。一些學校和培訓機構為了提高升學率，或者純粹就是當一門生意來做，不惜偽造家長的社保繳費記錄和證明資料，幫助他們落戶，好大量接受河南來的回流生，達成各自的不光彩目的。
加上河南中高考競爭早已白熱化，其激烈程度比西安、陜西有過之而無不及。在這種背景下，西安回流生政策成為中高考移民的“西進捷徑”，完全符合家長的想象。
因而很多西安家長認為，西安學籍+西安戶籍，才能算合規的西安中考生，才能防止西安孩子的出路被外人擠占。
這種呼吁，也不能全理解為搞地域黑。河南與陜西之間的教育不平衡、中高考競爭程度不一致是教育現實，省際生源、政策的強烈懸殊，會導致怎樣的暗度陳倉或市場買賣，這個無需遮掩。
如果家長們的擔憂是真的，確實有大量的外地考生通過非法手段落戶，涌入西安中考考場——堵上這個政策可能的漏洞，是確保西安學生被教育公平對待的基本要求，甚至涉及到清除政策滋生的腐敗行為，這種訴求一點也不過分。
但如果回流生的占比很低，只是出于對回流生政策的未來擔憂，或對某些違規操作的阻攔，就要廢止它，或者給這個政策添加更多的前置條件，這對那些有正當回流需求的西安人，是不是公平呢？
現在升學越來越難，家長都希望競爭者越少越好。但此事根本的癥結，不是誰搶誰的升學機會，而是高等教育資源在各地的分配差異。相比西安985、211等高等院校云集，河南人口眾多，卻只有一所211院校，為了增加上好大學的幾率，家長想盡辦法讓孩子遠赴他鄉參考，這個動機和流向是很難阻斷的。
比起像防賊一樣防著回流生，關注這背后的根本問題，即如何實現教育資源和錄取機會的均等化，顯然是更有意義的討論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