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2月8日，北京，一藥店貼著抗原試劑盒、連花清瘟無貨的通知。 （人民視覺/圖）

短短一周，新冠抗原檢測試劑價格翻了兩番——2022年12月初最低不到3元一人份，而到12月的第二周，價格一路飆升到10元一人份，還難買到現貨。

自從各地逐步開始優化防疫措施，抗原檢測代替核酸檢測便成為居民主要檢測手段。在各地防疫的最新政策中，抗原檢測被多次提及。

京東健康數據顯示，12月1日至12月6日，新冠抗原試劑檢測盒成交額比上周增長462%。醫藥連鎖零售企業九州通在投資者互動平臺表示，目前公司抗原檢測產品銷售增長較快的主要有東方生物、生之源等廠家產品，其中12月份第一周（1—7日）銷售額，東方生物產品環比增速達291%，生之源產品環比增速達3031%。

12月9日-12日，國家藥監局4天新批準6款新冠病毒抗原檢測試劑，截至目前已有42款該類產品獲批。之前，國家藥品監督管理局發布《國家藥監局采取切實措施保障新冠病毒抗原檢測試劑供應》公告，將已獲準注冊的新冠病毒抗原檢測試劑的注冊證有效期延長6個月，并要求切實保障相關產品市場供應。

價格飆漲2-4倍

早在12月1日，廣州市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新聞發布會上，廣州市衛生健康委副主任張屹就表示，鼓勵家庭自備抗原試劑盒。

敏感捕捉到這一信息的曉鑫迅速在某電商平臺下單兩盒10人份裝的抗原試劑盒，花費66元，折合每人份3.3元。其實，在11月中旬，廣州不再進行大規模核酸檢測之后，他就經常在電商平臺檢索抗原相關信息，眼看抗原檢測試劑的送達時間從次日達變為三天內發貨、外地調貨。“本來購買抗原是打算做核酸前先做一下，以防核酸檢測直接陽了。”

下單后的第4天他收到了抗原檢測試劑。12月5日，該款抗原檢測試劑依舊維持相同價格銷售，不過已經被店家標注為“預售，付款后10天內發貨”。

南方周末記者發現，12月5日，某電商平臺“百億補貼”之下一款艾康抗原檢測試劑最低價僅為138.5元一盒（50人份），折合2.77元一人份。但兩天之后，這樣的價格或許只能買到抗原試劑盒中的一根采樣拭子。

12月7日，國務院聯防聯控機制印發《關于進一步優化落實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措施的通知》，即“新十條”。次日，國務院聯防聯控機制綜合組公布《新冠病毒抗原檢測應用方案》，明確所有人員均可以按照自主、自愿的原則，隨時進行自我抗原檢測。

在常態化核酸取消、核酸檢測點難覓之后，抗原檢測成為知道自己是否感染新冠病毒的最快途徑，這讓抗原試劑盒一夜爆火。

12月7日，南方周末記者在淘寶、天貓、京東、拼多多、美團等多個電商平臺發現，抗原檢測試劑價格已漲至6-10元每人份，約為之前價格的2-4倍。至于為何漲價，阿里健康旗艦店客服回應稱“之前是促銷活動”。

不過，即便如此，能買到已屬幸運，多家品牌旗艦店的抗原檢測試劑已售空下架或顯示預售。九安新冠抗原試劑盒預售界面上直接標注：“預計2-3月后陸續發貨，急單勿拍。”

等到12月11日，抗原試劑盒已難在電商平臺上檢索到，在上述電商平臺搜索“抗原”“新冠抗原”，出現最多的是“幽門螺桿菌檢測卡”“A群輪狀病毒檢測”等其他病毒檢測試劑，正確結果寥寥無幾。

也有人將希望寄托在當地社區。廣州的鐘女士看到社區群統計每戶居民情況，準備發放免費抗原，以為不需要囤貨了，結果發放時才知道每戶僅發一人份抗原檢測試劑，她從社區的通知中得知，這一人份還是“幾經協調”得來，至于會否再次發放還是未知數。

多家品牌旗艦店的抗原檢測試劑已售空下架或顯示預售。 （網絡截圖/圖）

出貨價格有所上漲但尚在合理區間

事實上，不僅消費者難以買到，抗原檢測試劑生產企業也感到供應吃緊。

12月2日，南京諾唯贊醫療科技有限公司張經理尚對南方周末記者表示，如果需要幾萬份抗原可以在兩天后交付，進貨價格為2.2元/人份，如果數量在百萬以上則需要排隊。7天后，張經理卻表示，公司抗原缺貨，已經停止接單，價格也上漲到每人份2.8-3元。更有甚者，江蘇申基生物科技有限公司一位銷售經理表示，年前都無法接單。

“各地突然要貨，政策變化太快，誰家之前都沒多少庫存。”北京熱景生物技術股份有限公司銷售方經理稱，目前供貨周期都在1周左右。

一位在網絡兜售抗原的黃牛告訴南方周末記者，自己現在手里也沒有貨，“現在是百萬現金在手，去哪也找不到抗原現貨”。

事實上，防疫措施優化之前，抗原檢測試劑主要由地方政府、醫療機構批量采購，供應給消費者“散買”的數量本就偏少。抗原檢測產品2022年3月在國內陸續獲準上市以來，抗原檢測試劑價格一再降低。

2022年3月，抗原初上市價格在一人份20元以上，但隨著各地將抗原納入集采屢次“砍價”。廣東省藥品交易中心網站顯示，2022年4月，廣東18省聯盟集采新冠抗原檢測試劑，共有15家企業中選，中選價大多為3.95元/人份，最低價3.91元/人份，最高價4.95元/人份。

復星診斷表示，抗原檢測試劑盒一般由抗原、PVC膠板、鼻拭子、提取液、包材等組成，其中30%-40%的成本來自原料，包括NC膜、抗原抗體和中間品等。廣發證券在研報中也表示，人工和塑料件的支出一般較為穩定，生物原料與NC膜的價格波動會對成本造成較大影響。抗原自檢試劑主要生產企業的原料自產比例較高，對成本有較強的調節能力，“在極限情況下，生產成本可壓低至1.5元”。

需求井噴之下，抗原主要原材料價格確有小幅上漲。申基生物一位采購經理就表示，部分物料價格已上漲10%。

即便如此，供貨緊缺之下，抗原檢測試劑采購價格并未出現大幅上漲。據南方周末記者了解，不同品牌抗原試劑盒進貨價格略有差異，多數在每人份2-3元，最貴不超過4元/人份，盡管爆火之后廠商出貨價格有所上漲，但漲幅在1元以內，尚在合理區間。

推動價格上揚的是流通環節。抗原檢測試劑從生產商出廠到送往消費者手中需要歷經多個環節，包括生產企業在不同地區的銷售公司、代理公司，以及藥品連鎖銷售機構等。

目前，不少曾經的社區團購團長、微商、藥店、票販等都加入抗原檢測試劑的流動環節，倒買倒賣。按規定，抗原檢測試劑屬于國家第三類醫療器械產品，相關銷售單位也需要持有醫療器械經營許可證才能銷售，個人黃牛難具備這一資質。

12月7日，北京查處了哄抬抗原檢測試劑盒價格首案。2022年12月1日至2022年12月7日期間，當事人北京康復之家醫療用品有限公司朝陽第一分店在某平臺銷售復星抗原檢測試劑盒（25人份/盒），標價229元/盒，進貨單價分別為61.25元/盒、67.5元/盒、75元/盒，由于不同時期該平臺銷售優惠不一，實際銷售單價分別為179元/盒、216.5元/盒、229元/盒，進銷差價率最高達273.9%，遠高于同時期周邊市場同類商品。

依據相關法律法規，北京市朝陽區市場監督管理局已向當事人送達行政處罰告知書，擬給予當事人警告和罰款20萬元的行政處罰。

產能恢復還需時日

12月9日，國務院聯防聯控機制綜合組印發《新冠重點人群健康服務工作方案》，要求各地確保基層醫療衛生機構按照服務人口總數的15%-20%動態儲備抗原檢測試劑，人口稠密地區可酌情增加。如果按照我國人口14億粗略計算，則需要儲備2.1億-2.8億抗原檢測試劑。

一家抗原公司的銷售經理估計，當前批準的生產企業全國每天的抗原檢測試劑產能約在1億人份左右。

不同生產企業的產能不盡相同。東方生物2022年3月20日在官微發布消息稱，其新冠抗原檢測試劑日產能1800萬人份左右；萬孚生物在2021年度業績會上表示抗原產能已達1000萬人份/日，實際產量隨物料供應和交付節奏有所波動；明德生物也曾在2022年5月11日的投資者關系活動記錄表介紹，公司新冠抗原檢測試劑產能約800萬人份/天，也可根據訂單需求調整。

而且，疫情對生產的影響并未完全消散，也在間接影響抗原檢測試劑的產能。中元匯吉生物技術股份有限公司一位銷售經理告訴南方周末記者，當前公司重慶工廠受疫情影響，員工感染等情況導致人手不足，百萬級別大批量的訂單很難保證一次性供應，需要3-4天陸續供貨。此外，北京英諾特回復南方周末記者，由于當前全國快遞物流仍未完全恢復，上游端的物料供應受到影響。

更重要的是，“新十條”出臺之前，抗原檢測試劑難有一席之地，亦有公司收縮了原有的生產線。

明德生物一位何姓銷售經理告訴南方周末記者，之前公司產能是每日1500萬-2000萬人份，但由于市場需求集中在核酸檢測而非抗原檢測，公司產能有所收縮，目前只有500萬人份/日，隨著抗原需求增長，目前產量在慢慢遞增。“突然讓我們增到2000萬，需要大量的員工到車間去生產，這是最大的困擾。”而且在春節的影響之下，人手緊缺還會進一步加重。

除明德生物之外，其他多家公司也表示正在擴增產能，加緊保供。復星診斷回復南方周末記者稱，復星診斷目前抗原日均產能在600萬人份/天，“我們也有備案的產地，可以根據需求情況來擴增，公司正在積極快速地協調各方資源、積極備產，力爭迅速提高供應量。”之江生物也表示，目前正在擴增產能。

2022年12月5日，某電商平臺“百億補貼”之下一款艾康抗原檢測試劑最低價僅為138.5元一盒（50人份），折合2.77元一人份。 （網絡截圖/圖）

未來業績，難以預估

事實上，在各地優化防疫措施之前，不少抗原檢測試劑廠家都將主陣地放在了海外。

例如，萬孚生物、明德生物在2020年拿下歐盟CE認證，九安醫療的iHealth新冠抗原檢測試劑盒也于2021年11月獲得美國FDA的EUA（緊急使用）授權并開始銷售，東方生物產品主要在美國及歐洲市場出售。

海外市場已讓這些抗原企業賺得盆滿缽滿。2022年上半年，熱景生物抗原自測產品的業績占比就達到91.94%；東方生物則稱其業績大部分收入來自抗原檢測產品。而憑借抗原“一戰成名”的九安醫療，2022年上半年凈利潤152.44億元，同比增長277.28倍。

2021年，世界衛生組織、歐洲疾病預防和控制中心等機構都支持并推薦使用新冠抗原檢測試劑盒，包括美國、英國、法國、日本在內，多國都曾推行過政府免費發放抗原試劑盒，但如今上述多國已不再免費發放試劑盒。

國聯證券此前發布的研報中表示，根據防控實施辦法及風險區劃定方案等政策，結合國內部分疫情地區情況，新冠抗原檢測試劑或將成為重要防疫補充工具，估算對應專業、非專業場景空間市場容量分別為112億元至260億元和150億元。中泰證券則預測，結合中國居民、企業有儲備習慣的情況，新冠抗原檢測產品采購需求單月或達560億元，年需求將達到6000億元。

12月12日《21世紀經濟報道》報道稱，君研生物董事長姜文彬預計，依照海外市場的經驗，從現在開始到市場恢復理性需要一個月，“按照大家現有的生產情況，大約在這之后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市場就會達到供需平衡，價格會恢復合理。而再過三五個月，當防疫進入某一階段，市場很有可能不再對抗原檢測試劑有需求”。

多家獲批抗原檢測試劑的上市公司表示，目前難以估計抗原檢測試劑對公司業績的影響。南方周末記者發現，在獲批的42款抗原檢測試劑生產企業中，至少有18家企業同時經營核酸檢測試劑業務。“畢竟抗原的量起來的同時，核酸的量其實也是在下降的。”兼有兩種業務的南京諾唯贊回復南方周末記者稱。

（曉鑫為化名。南方周末記者海陽對本文亦有貢獻。）

南方周末記者 宋炳晨 南方周末實習生 何定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