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市監總局近日透露,自2022年9月起,包括該部門在內的11部門已在全國范圍內集中開展醫療美容行業突出問題專項治理行動。
長期以來,醫美堪稱是一個野蠻生長的行業,一些亂象備受詬病:價格欺詐、服務欺詐、虛假宣傳、假貨蔓延,甚至不乏致死致殘的醫療事故。早在2010年“超女王貝整容意外身故”事件時,就有媒體總結當時醫美存在“素質低、膽子大、廣告兇、監管松”的“四大病”。
而數據顯示,中國醫美行業又是近年來蓬勃發展的新興產業。德勤管理咨詢與艾爾建美學聯合發布的《中國醫美行業2022年度洞悉報告》顯示,中國醫美市場規模已從2015年的648億人民幣飆升到了2019年的1769億,年復合增長率接近三成,遠高于全球市場增速。
一面亂象叢生,一面蓬勃發展,經濟學家Daniel Hamermesh和Jeff Biddle于1994年發布的研究或可對此做出解釋:女性高于平均顏值收入增4%,低于平均顏值收入減少5%;男性高于平均顏值收入增5%,低于平均顏值收入減少10%。顏值本身就是一種資產。天生麗質是少數人的專利;花錢通過醫美手段提升顏值,其吸引力之大、需求之大,可想而知。
中國醫美行業如此迅猛增長,一方面得益于起步晚、基數小、需求走高;另一方面這是一個新興產業,監管遠遠落后于行業發展:在此基礎上,太多醫美從業者利用信息不對稱,在服務、定價與安全標準上恣意妄為。無論是價格欺詐、服務欺詐還是消費者最不愿意見到的安全事故,源頭都與醫美企業內部急功近利、行業缺乏自律有關。
事實上醫美行業本身的定位首先就值得仔細厘定:它究竟是醫療還是美容?不少亂象之所以出現,正源自這種定位混亂:明明可能影響身體健康的醫美服務,卻被廣告宣傳成了純粹的美容服務;又或是單純美容方向的服務,卻被營銷包裝成了“有益健康”的“醫療套餐”。再或是,本來就有一定失敗風險(美容失敗風險,甚至是生命健康風險)的醫美服務,卻在商家的巧立名目下羅列了免責條款。
“醫療美容”本身就與“生活美容”不同。“生活美容”運用的是化妝品、保健品與非醫療器械,“醫療美容”則是“運用手術、藥物、醫療器械以及其他具有創傷性或者侵入性的醫學技術,對人的容貌與人體各部位形態進行的修復與再塑”。如果分得再細一些,更為危險復雜、需要器械耗材與高級醫務人員的“手術類”醫療美容(也就是“整形醫療”)顯然比“非手術類”更應完整納入醫療行業的監管范疇,予以嚴格的安全資質審查、從業資格認定。比起普通醫療手術,整形醫療手術的風險成本顯然相對更高:普通醫療手術冒上風險是因為疾病本身,整形醫療手術卻要搭上外表與身體的雙重風險。
事實證明“手術醫美”存在一定危險,美容失敗乃至危及健康的風險所在多有。而與普通醫療手術不同的是,“手術醫美”的風險分配、責任歸屬,目前仍然是有待監管細化的灰色地帶。“我只負責打針,不承擔安全責任”這種明目張膽的廣告語,反映的正是一部分從業人員“有權無責”的無法無天心態。一旦于法無據,或是出現“霸王條款”,消費者的利益非常容易遭到侵害。
一直以來,商家喜歡刻意將“醫療美容”混淆為“生活美容”的一種,引導消費者忽視醫療美容存在的危險性與復雜性,讓消費者往往在糾紛出現之后才意識到,缺少病歷、合同、檢查報告,也沒有及時地固定證據,導致維權之路困難重重。醫美機構已經在從事醫療服務,卻可以憑借一系列“操作”躲過《醫療機構管理條例》的追責,種種亂象也就繼續層出不窮。
所謂“紅粉骷髏,白骨皮肉”,這句從佛經而來的古語倒是可以增加一層新的含義:醫療美容這個蒸蒸日上的新興產業,一不留神就會露出紅粉表面之下的骷髏,甚至演變成危及生命健康的白骨慘劇。醫美迫切需要優化行業標準、細化內部評級、納入醫療進行監管。
王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