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丨李自平:柏銘久三峽題材詩歌內容解析

導讀柏銘久三峽題材詩歌內容解析李自平長江三峽是萬里長江上最為奇秀壯麗的山水畫廊,其廣闊的地域空間引起歷代詩人騷客重要的聚集和吟詠,成為...

柏銘久三峽題材詩歌內容解析

李自平

長江三峽是萬里長江上最為奇秀壯麗的山水畫廊,其廣闊的地域空間引起歷代詩人騷客重要的聚集和吟詠,成為中國文化版圖上熠熠生輝的文化地理空間,凝練出一座宏大的“詩歌富礦”,被稱為“三峽詩”。

無論在歷史上還是當下,三峽詩的創作主體都可以大體歸為三類:第一類是如屈原般生長其中的“本土詩人”。第二類是李白、陸游等專程或順路經過三峽的“過客詩人”。第三類則是杜甫、劉禹錫等寓居三峽的“客居詩人”。柏銘久是東北人,跨越千里來到西南邊地,而又“錯把他鄉作故鄉”,在三峽山水間生活了幾十年,他比土生土長的三峽人有著更開闊的感受,因而創作出不同于其他人的作品。他先后出版《峽谷的風》《神女峰背后》《三峽:時間之書》等10多部詩集,創作了700多首(組)涉及三峽題材的詩歌。這些三峽題材詩歌中,既有節奏明快的自然風景詩,也有充滿特色是風土人情詩,既有深沉悲壯的三峽人與惡劣自然環境的生命抗爭,還有重大事件的深度呈現,內容廣泛、風格多樣,給讀者呈現一個完整的三峽。

自然風光的全景呈現

長江三峽境內風光優美,瞿塘峽、巫峽、西陵峽、夔門、小三峽、神女溪、三峽竹海等自然景點星羅棋布。這些自然景點柏銘久都去過,都寫過詩歌。《峽谷的風》《黛水之光》《神女峰背后》《三峽:時間之書》《一個人的山峰》5本詩集的命名,直接或者間接取自三峽景點,還上百首詩歌直接以景點作為題目,如《巫峽行》《陽臺云雨》《朝云峰一夜》《青石鎮的早晨》等,贊嘆三峽的美麗山水,寄于自己美好的情懷和對大自然的贊賞。讀柏銘久的這些詩歌,既讓人有驚嘆,也能給人平靜。

“哦,峽谷/你出示的險峻/讓我準備的三個感嘆號/合不攏嘴楞在那里/這門是為了驗收靈魂/才設在這里。”(《哦峽谷》) “是一道閃電/劈開這萬仞的石門?/閉關自守的神話/從窄窄的石罅中走出/驚喜地回望/天,不是一線!”(《寧河風景線》)。這些詩句李白的名句“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有異曲同工,他對三峽的驚嘆和贊美是那么別開生面,從中可以看出三峽的猶如鬼斧神工,天造地設,給人深深的震撼。

“覆蓋原始森林的山嶺如一條橫臥在自己遙遠夢中的青龍;波光粼粼、潔白浪花激蕩奔流的溪水是一條幻想著開拓的銀龍;逆流而上纏繞在涯邊的土路是一條剛剛蘇醒的褐龍。三條龍相互纏繞著,驃著勁伸向不可知的遠方”(《夜走青龍峽》)。“山嶺的巨獸/溫馴祥和/群鳥追逐著/從我們腳下深深的峽谷掠過彼岸。”(《紅透的山谷》)用龍、巨獸等碩大的意象,比喻三峽景點狀態,大開大合,氣勢宏大,動靜交融,讓人拍案叫絕。

“一場大雨/落過之后/世界安靜下來/整整一條山谷都在恍惚//詩意中翔舞的雪鶴/逃出笛聲回首一瞥的銀狐/奔向思念在不可能窗前散漫的/自怨自嘆的月光”(《巫山云》)。他對巫山云的書寫是那么輕快,將其比作翔舞的雪鶴、回首一瞥的銀狐,寫出三峽山巔峽谷飄蕩的云霧的動態、飄逸、潔白,給人純潔的安靜,這些只有大自然才能給予和饋贈。

特別要提到是,他對神女峰情有獨鐘。神女峰是三峽高地的“喜馬拉雅”,是一種象征和美麗詩歌意象。柏銘久說“風景與神話的背后是另一種真實,另一種美,我的詞語力圖抵達那里。”柏銘久多次攀登神女峰,走進歷史和現實中的神女,努力挖掘神女峰背后的故事。他對神女峰的抒寫,沒有全盤接受既成觀念,也沒有一味追求反叛和對抗,而是獨辟蹊徑,尋找神女峰存在的生命象征和寓意,從而探究生命的實質。對神女峰的抒寫,不僅開啟了柏銘久三峽題材詩歌的高峰,也開啟了柏銘久對三峽深入體驗的深度。在這里摘選一些他寫神女峰的句子,便可以一斑窺豹。

“一個普通的人爬上一座普通的山/熱血照樣沸涌 雖然/我知道不會留下任何讓后人緬懷的事情/我身旁的小草也會立即忘卻我的名姓 腳下/細成一條無足輕重帶子的大江/卷走多少轟轟烈烈的雷雨/悄無聲息沉淀茫然的兩岸//我開始抽煙/人生就這樣一截截點燃又丟下了//生活就像剌猬/我如何能逃離/歡樂和痛苦芒刺的刺戳//一個普通的人/在一座普通的山上/帶著比敘述更多的感慨和孤獨 拋擲著/紛紛聚攏又離去的風/含有某種幸災樂禍的味道”(《爬上山頂》)。

歷史人文的深度展現

首先,是對歷史文化的書寫。三峽地區以險要著稱,幾乎自從有人類文明起這里就烽煙不斷,留下了眾多的著名歷史文化遺跡。這些歷史養料,都成了柏銘久感慨的對象、抒發自己感觸的媒介。

“身披青銅的甲胃的勇士頭哪去了/斷頸的夕陽汩汩/流一腔熱血/腳下的土地/裊取升起滿腔豪氣。”(《巴臺遺址》)以古代巴國的巴蔓子為保城割頭踐約的傳說,詩中把血紅的夕陽比喻成英雄的頭顱,寫出了巴蔓子的英雄壯舉、豪情氣概的形象。“古炮大山額上/只獨目冷觀/過眼云煙世情冷暖/山風的利爪搔落層層蝕屑/在荊莽中沉思……”(《古炮臺》)作者站在歷史的維度,冷靜地思索著,透露著心痛、無奈和批判。“一座座水泥墓/ 一頂頂灰軍帽/ 靜臥紅花綠草中//默哀一夜的樹/含淚抬起頭/讀完悼詞的鳥兒/唱起了新曲/一群少年遙望瞿塘/齊聲高歌 滿江紅”(《夔府二題》)。在奉節烈士墓和彭詠梧烈士碑懸掛頭顱的依斗門,情不自禁想到風雨如磐歲月里,三峽兒女拋頭顱灑熱血英勇犧牲的場景,以眼前的美好景象,告慰烈士在天之靈。“歷史終于蝸行出峽谷/ 公路在原野上展翅/ 橋梁從昨天的十字路口站起”“歷史的長河滾滾不息/我生命的小舟不敢落帆/怕我自己也會成為/時代岸邊/幾塊腐爛的船板”(《寧河,流淌我的思索》)。面對新的時代回望歷史、思考人生,心情無比舒暢有無比沉重,柏銘久希望民族和自己都能夠以史為鑒,從那數不清的曲折中吸取經驗,沿著正確的歷史選擇的“棧道”走向輝煌,實現有價值的人生。

其次,是對風土人情的描述。三峽地處渝鄂兩省交界,這里或散居或聚居著漢族、土家族、苗族、壯族等等許多民族,融聚著許多獨特的風俗和習慣、多姿多彩的民族風情。柏銘久被三峽濃郁的民風民俗感染,對三峽區域民間歲時節令習俗、勞動生產習俗、日常生活習俗、民間禮儀習俗、信仰儺愿習俗、三峽民間文學、三峽民間藝術和體育游藝習俗等文化現象非常感興趣,并進行了一些挖掘和追溯,為其三峽題詞詩歌創作的提供了肥沃土壤。柏銘久這類風土人情類詩歌雖然數量不是太大,但都屬于上乘之作,隨便選一首都充滿著神秘色彩。

“你抽搐如泡沫/緩緩上升為樹葉/你的人格順著脊椎一節節抖落/你是一堆流血的泥土伸出五指的蘭花/引導癡迷在山林水澤的度霧。”(《招魂》)這里面有動感的招魂舞蹈,還有如嵐霧一樣游移的魂魄。在《遠嫁》中:“當那口老酒噴在臉上/我就變成愛的俘虜/不管是酸是苦讓我去嘗那枚禁果/不管是艱澀美妙讓我去彈那曲圣樂。”生動地表現了巴人男子那種粗獷和對愛的渴求。“當死亡的陰影在你瞳子里漸漸散開/夜鳴咽著抖開一幅/黑色深深的背景。”(《哭喪》)這里面充分表現了巴人哭喪的那種風俗和悲痛。顯然,詩人是在用現代人的心理去描模古代巴人對死亡的感受。如組詩《巴人之舞》,以招魂、遠嫁、哭喪三部曲,為我們展示了一幅古代巴人的風俗畫卷,表現了古代巴人的那種野性、瘋王和神秘色彩。

三峽的民族民俗文化中,喪葬應當特別提到。“二十四具懸棺/在荊竹峽高高的峭壁上/沉默而靈魂之霧能從那些孔洞里逃逸到哪里去呢?”在大三峽和小三峽都可以見到高高峭壁上的懸棺這是古代巴人的一種墓葬習俗,成為令人不懈之迷。“在透明的水波深處凝視/峭壁棧道鑿痕無法省略的傳說和故事”(《巫溪》)那些天險一樣的棧道,遺下了歷史上無盡的傳說和故事。

三峽人抗爭的鮮活表現

古代以京城為中心,由近到遠,把京城以外的地區依次劃分為候、甸、綏、要、荒五服,三峽屬于最偏遠的荒服。從古至今,三峽人的生存環境無疑是與峽谷緊密相連的。三峽自然環境實際上蘊含著壯和哀兩重矛盾因素,在這片神奇而貧瘠的土地上堅韌而頑強的開掘著、生存著。

三峽區域的各類人群在柏銘久的三峽題材詩歌中,都得到了充分展現。按年齡分別,有老人、中年、青年、小孩。按性別分,男人、女人都有。按勞動類別分,有農民、纖夫、開山者、老藝人、獵人、石匠等。柏銘久的詩歌在反映他們積極樂觀生活態度、悲壯無奈命運的同時,試探著對三峽人的生活與心理作了更深入的開拓,寫出了三峽人的生存環境的艱難、生存意志的堅韌。

“飽飲山的乳計/山可護石打/帶著山的棱角被山割破流淌山的血不動聲色//即使花朵在懷抱中搖曳/推開門就是山的考驗與寂寞/頭頂山勞作 背靠山死亡/艱辛與曠達同時展開。”(《山之子》)“被白云遮掩的峭壁上/被旅游目光忽略的七十度斜坡/一塊巴掌大的土地/古老樸素的旗幟懸掛在/中國農民這根粗壯的旗桿上。”(《懸掛的土地》)“他認為獵人的真正的語言,是/瞄準,扣動扳機/槍口噴出心中感情沉淀的火山/站成頂天立地主宰山林的風景/樹葉簌簌斗羅/野獸跪倒面前”(《啞獵人》)“山里十六歲的男子漢/肩起百十斤重的生活/從睡意正濃的黑黝黝山嶺走來/踢踢沓沓的爬山鞋,嚼碎/寂寞膽怯的犬吠,嚼碎/沒有啄食星粒的雞鳴,追趕/云海中尚未啟碇的太陽/——早班船//此刻,他無暇欣賞乳霧/小王子小仙女們舞劍的剪影/也不會用使牧羊女癡迷的嗓子/夸張地招瞇,靦腆的目光/從一張張匆忙的臉上滑落//路上很熱/街上很冷/于是,他學著老巴山的樣子/卷起葉子煙,卷起/稚嫩卷起慌亂卷起焦急/裊裊升騰的藍煙有如潺潺的山泉/把一塊巖石的向往流得很遠很遠”(《賣山柴的少年》)這就是三峽深處山民的生存環境和生存狀態,柏銘久把自己和三峽的人民融為一體,用直白的敘述和近乎白描的手法,勾勒出三峽農民的勞作和生活、性格和信念,“頭頂山勞作 背靠山死亡”“他認為獵人的真正的語言,是/瞄準,扣動扳機”這樣的詩句,力透紙背,字字沉重,對讀者具有很強的感染力,真實地反映了三峽人生存的艱辛。

“在青山夾峙的峽谷/你踩著自己的影子前行/花幺褲緊繃的兩臀/如兩塊石卵//…… 你已不感到生活的纖繩沉重/感到沉重的是我,被你的意志/拽著/我想脫韁而去/不回頭的肩膀/總不給我機會”(《纖夫》)“老幺遇難了/他的船依然在行駛/他的訂婚戒指依然在未的指頭上行馳/觸他的那塊礁石記憶痛疼/有一顆散發紛披如獅的頭在撞擊/無情的流水任悲傷捶擊依然無情地流去…一個煢煢的彩子在月光的巖岸奔走/腳印沒有名字帆棲落在/船棺之側/有一只黑陶罐盛著你/寧靜的魂魄 寧靜的魂魄”(《風》)。以近乎畫畫特寫的形式,展現“三峽纖夫”這個最有代表的三峽人,他們在風雨和酷暑中穿行,像石頭一樣堅韌。同時,他們的生命也很脆弱和悲壯,面對死亡沒有預兆,對“生”的渴望讓人潸然淚下。

正如柏銘久自己談的那樣:“三峽詩不只是地域特點,幾個地名,更重要的是三峽人,他們的生活、生存狀況,他們的喜怒哀樂。你的心與他們的心跳動在一起,與大山跳動在一起;你的生命血液與那里的歷史與現實流匯在一起;你的夢與他們夢夢在一起;你的詩就是沒有三峽的詞語,而你寫的一草一木也能讓人體味出峽谷的滋味。”柏銘久想到了、說到了、也在創作中真正實現了。

變動三峽的無奈挽歌

有史以來,詩歌一直是佐證歷史發展進程的可靠文本。許多經久流傳的詩歌作品,正是對正在發展中的國家和民族的事業的熱情歌頌、社會發展變遷的生動記錄,才具有強大生命力的。三峽工程的移民人數之多,搬遷實物量之大,在中國乃至世界水庫移民史上都史無前例。當“高峽出平湖”的偉大愿景變為現實時,很多舊的事物都在毀滅和消亡,既包括看得見的景點文物,也包括三峽人感情和精神上的依托。一時間,關于三峽工程的文學作品大面積出現,學界稱為“三峽移民文學”。柏銘久的三峽題材詩歌中,也體現了這個大事件的投影。

柏銘久以移民身份,親身經歷和親眼見證了長江蓄水百萬移民,三峽這個他朝昔相處生活了20多年的地方,一切都在加速度變化。他懷著復雜的心情,寫下了許多記錄三峽工程的詩歌,真實反映了詩人在這個事件背景下的復雜心理。

“江水天天上漲/弄不清為什么 一把丟掉的琴又拾回來/我在新與舊的搓板中/度過”(《坐在搬空的屋子里》)“鑼鼓敲響 旗幟 歌舞 探親回返/參加筆會都曾在此上下/現在到處堆壘的是/條石 推土機將泥土推到江邊/四五個人 一個指著半空新澆鑄的水泥墩”(《碼頭最后的大梯子》)。在長達幾年的搬遷中,他的心靈和精神受到很大的震撼,他這個從外地人變為本地人后,感覺又在“驅趕”中失去,惆悵之心隨處可見。

“贗品的天空/我們忽明忽暗 依斗門換了個地方站著/被閹割的褲襠里空空落落/誰談到了夷陵大火 八陣圖里的馬/一些人 還有一些人/都曾在此/悲劇般地站著//嘈嘈切切的江水忽然閉住了嘴/安靜露出一面鏡子/夔門用幾個一千年虛掩著”。(《夔門賞月》)詩人敏銳地察到了三峽搬遷帶來的實質變化,現在的依斗門雖然還是原來的樣式,但換了地方,只是一個貌似神離的“贗品”。這樣的“贗品”還有很多,如張飛廟、大昌古鎮,以及庫區的一些縣城和景點。而“對于這些移民來說,隨著“高峽出平湖”,蘊含著記憶碎片的建筑與地貌沉入水下,舊有的聯系被徹底切斷、隔離,重新搭建的“新三峽”是否還是傳統記憶中的三峽的確是一個值得深究的問題。

在《再撿一回石頭》中,柏銘久寫道:“江水在我面前一寸寸上漲/ 所有的一切將永沉江底 得抓緊 這些卵石無非是/ 大的大小的小 圓的更圓扁的更扁……/ 我心中的石頭還少么?”詩人想借助牢固、結實的石頭留住時光、留住記憶,來對抗時代的偉力。花費幾十年的時光所打造的“伴生體”,卻隨著“宿主”的驚天巨變而無從依附,“螞蝗”的牙齒再尖銳也刺不破劇烈變動的時代,他只能驚惶地陷入某種“失怙”狀態。

當詩人慢下來,他體驗到的是“山谷寧靜 萬物相融 / 不是光明被黑暗吃掉 / 是光明在黑暗的滿盛里更加澄明!”(《慢》)。他所期望的是在快速而劇烈變動的時代里構建一個世外桃源般的寧靜之所在,其所針對的乃是隨著時代而變得焦躁、無以寄托的心靈。詩人的天職是返鄉,既然故鄉的表象已經巨變、故鄉的記憶已無從依附,無法再在那些固有物象之中求得平靜。詩人所能做的,也就唯有反照內心,唯有這無可奈何甚至有些自欺欺人的“慢”,“慢 慢到快要停滯/ 慢到骨子里/下輩子下輩子……”。以此來安撫那因無法返鄉而躁動不安的心靈。

綜上,柏銘久三峽題材詩歌,在內容上呈現出豐富而全面的特點。他與三峽緊密相連的生命體驗,以及非“土生土長”的類似于“義子”的身份地位,使得他能夠比某些“原生”“本土作家”觀察的更細致、其視角也更為獨特、因而也使他能夠擁有更為特出、更為超越、更為深厚的生命體驗,從而吟誦出獨屬于柏銘久、獨屬于三峽的詩歌。

作者簡介:李自平,重慶作家協會會員。作品散見《青年文學》《散文詩》《詩潮》《重慶日報》《重慶晚報》等多種報刊雜志。

編輯:羅雨欣

責編:陳泰湧

審核:馮 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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