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著街拍名義，偷拍“性感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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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京報貝殼財經記者 覃澈 編輯 王進雨 校對 陳荻雁
▲街拍資料圖/IC
周末，杭州商圈街頭人群川流不息，專業相機成了并不陌生的存在。
當一位穿著時尚的年輕女性出現在路邊，瞬間七八位身背各色攝影器材的街拍者從四面八方圍上來。那一刻，“長槍短炮”發出咔嚓咔嚓的快門聲不絕于耳。
近年來，北京三里屯、杭州湖濱銀泰等商圈成為國內知名網紅地。其中，新穎的建筑、各大品牌的匯集都吸引著潮男潮女駐足打卡。自然，也涌現出大量在街區蹲守拍攝的街拍者。
“經常能在街頭看到端著相機的街拍者，哪有帥哥美女哪就有他們。”一位曾被街拍困擾的人士向新京報貝殼財經記者表示，往往被拍者可能還沒反應過來，自己的容貌、身材以及穿著打扮就已被多臺相機拍攝下來。
街拍者熱衷于此，變現成為背后誘惑。新京報貝殼財經記者了解到，除了品牌商家約拍等傳統渠道，如今，街拍者可將作品上傳到短視頻平臺，以引流進而帶貨。此外，“街拍網站”同樣吸引著拍攝者蜂擁而至，并將鏡頭從服飾打造轉移至女性身材樣貌，通過點贊和下載獲得打賞。
新京報貝殼財經記者調查發現，為了牟取更大利益，目前已衍生出灰色地帶——掛著街拍名義的偷拍，以“性感美女”標簽為付費引流。一家網站顯示，充值100元或300元便可以觀看或下載全部照片。
“偷拍者為了謀取非法利益，將偷拍的照片上傳至互聯網，供網友付費觀看或下載，屬于侵犯隱私權和肖像權。另外《民法典》《治安管理處罰法》和《刑法》等都對偷拍營利行為有所規制。”河南澤槿律師事務所主任付建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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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提及街拍，韓露總是無可奈何。這個喜歡時尚穿著的90后成都姑娘，此前路過成都網紅打卡地時總會被不少“長槍短炮”圍堵。
“最初內心很竊喜，覺得有人欣賞是好事。但后來次數多了，甚至還被要求配合擺姿勢，心里面不太舒服。”韓露向貝殼財經記者坦言，此后每次都是低頭匆匆經過，根本不敢過多停留。
成都繁華商圈，多年來一直是時尚年輕人的網紅打卡地。也正因如此，其中除了聚集眾多時髦人士，不少街拍者同樣出沒。
“幾乎每個天氣好的下午，都能看到不少街拍者。”在商圈附近工作的胡浩印象深刻，幾年來這里的街拍者肉眼可見地增多，“如果是周末的話，經常能看到不少人打著‘街拍’的名義，圍堵路人進行拍照。”
早在多年前街拍就已興起，如今已成為穩定且擁有成熟產業鏈的行業。其最早源于時尚雜志的需求，為記錄大眾街頭流行元素，各家雜志社會分派攝影師到不同地方，拍攝街頭穿著時尚的人群。
“最初的街拍其實是為了拍攝穿搭，向外界傳達時尚潮流。”攝影師大江告訴貝殼財經記者，“不少品牌也愿意跳脫出T臺，讓旗下服飾出現在更多元化的場合。”
然而，隨著短視頻平臺、社交軟件的多元化，以及拍攝工具的便捷化，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進入街拍領域。
一時間，北京三里屯以及上海安福路等潮流打卡地不乏背著各色器材，聚集在街頭巷尾的街拍人士。一旦有穿搭亮眼的年輕人走過，便圍著進行拍攝。
入行人數增多，街拍市場逐漸變味。
“感覺街拍者越來越沒規矩了。”95后木子向貝殼財經記者表示，此前她和閨密逛街時曾被幾個街拍者圍堵，即使自己婉言謝絕，卻仍被圍著拍了幾分鐘，“以前雖然也有人拍，但都會友好地打個招呼。現在根本不管你是否愿意就直接開拍，不僅打擾了私人生活，更重要的是不清楚照片會流向何處，心里挺沒安全感的。”
多位年輕女性在接受貝殼財經記者采訪時坦言，部分街拍者拍攝角度也從潮流穿搭轉移到女性容貌和身材上，“之前一次穿著短裙逛街時，發現街拍鏡頭一直對準下半身。當時就明確告訴對方不想被拍，并要求刪除了照片。”木子說。
“目前街拍者分為兩派。一派聚焦時尚服飾，拍攝前也會主動與被拍者溝通；一派則聚焦對方容貌身材，不經過被拍者允許直接圍堵，甚至不乏出現偷拍行為。”大江稱，但無論哪一派，最終都是以賺錢盈利為目的。
“沒有經過提前溝通直接拍攝的行為屬于侵犯公民肖像權。在未經允許時無論為了私藏還是營利，擅自制作他人肖像均屬侵權。”河南澤槿律師事務所主任付建告訴貝殼財經記者，“如果街拍行為侵擾了他人的私人生活安寧，那么可以認定為對隱私權的侵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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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拍的火爆吸引著攝影師以及愛好者們入行，無疑看中這一流量變現的密碼。
涉足街拍領域前，大江就開設了攝影工作室。彼時，合作對象大多是中小公司，拍攝場地也以室內為主，“無論模特還是靜物，基本就是在白幕前拍攝，背景則是后期加工完成。”
隨著知名度提升，不少服裝品牌開始找上門來。對方提出街拍的要求，這讓大江將攝影現場“搬”到了街頭巷尾，“這類街拍畫面更為鮮活。但和街拍者拍攝路人不同，鏡頭集中于品牌方的服飾，目的也是通過搭配來突出時尚潮流，進而吸引更多消費者。”
貝殼財經記者了解到，如今越來越多廠商在推廣時，傾向于選擇街拍來增加品牌曝光度。“畢竟除了邀請的攝影師外，還可能引來不少個體街拍者拍攝，進而達到裂變效果提升知名度和銷量。”浙江一家服裝廠工作人員解釋稱。
“事實上，類似商業約拍不再局限于服裝行業，更延展到探店、旅拍等多個領域。而合作對象也從傳統廠商延展到了MCN公會、廣告公司等機構。”大江表示，對于街拍者而言，無論哪種業務，初期合作順利的話，后續都可能接到相對穩定的訂單，“屆時幾乎每個月都會有訂單發來，根本不用為流量和利潤犯愁。”
據媒體報道稱，街拍所覆蓋的業務取決于攝影師背后的公司類型。獨立攝影師偏向約拍業務，MCN機構偏向網紅孵化，而營銷公司則有更成熟的流量變現閉環，涉及業務類型更加多樣。
浙江攝影師劉軍靠街拍訂單獲利匪淺，他選擇的方向是旅拍等人物約拍為主。
劉軍和大部分喜歡抓拍的同行不同，每次街拍時更愿意提前和對方打上招呼，拍攝完后也會主動加上聯系方式，并把精修后的照片發給對方。“不少年輕人其實愿意在知情的基礎上接受拍攝，甚至配合度也比較高。而當照片得到認可后，內心會對你有認可感。后續只要有旅拍需求，自然也會想到你。”
盤點了手中所積累的資源后，劉軍在社交平臺上推出了旅拍項目，并按照拍攝人數和時長設置了不同價位的拍攝套餐。那段時間里，他幾乎每個月都會接到數十單類似生意，最忙碌時一天就要給四五位客人提供街拍服務。
劉軍至今記得，此前一對小情侶經朋友介紹向他發來約拍請求。不料拍攝當天下起了細雨。原本計劃拍攝延，但雙方發現雨季反而更能凸顯出煙雨江南的韻味。“配合著他們在西湖、河坊街等場地進行拍攝。將小情侶的身影，以及彼此間的互動徹底融入進景色當中，別有一番味道。”
靠著類似街拍業務，劉軍每個月能賺到兩三萬元，“街拍能給年輕人留下回憶，也能讓我從中獲利，何樂不為呢。”
▲一街拍視頻創作者的帶貨櫥窗。截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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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牌合作以及約拍之外，街拍的賺錢渠道正不斷衍生。
貝殼財經記者了解到，街拍者通常會將照片上傳到合作網站或者圖庫，并通過點贊或者下載情況獲得報酬。
近日，貝殼財經記者搜索“街拍網站”時發現，不少類似網站活躍在網絡當中，首頁分門別類地羅列著各類街拍照片，而拍攝地點大多是各地網紅打卡點。記者瀏覽發現，照片人物多以穿著時尚的年輕女性為主。
劉軍介紹，類似網站大多是投稿制。街拍者將照片上傳后，網站會按照片數量和質量，進行數十元到數百元不等的現金獎勵。如果某組照片獲得較高點贊或下載的話，網站還會額外再支付給拍攝者一筆獎金。
媒體報道稱，部分網站還會將網友所充值的費用和街拍者按照比例分成。一旦投稿人發布的原創類照片帖成為精華帖，便能夠獲得1000元報酬。
“如果和網站達成長期合作，攝影師能從中獲得穩定收入。”大江同樣表示，自己曾和一家街拍網合作多年，幾乎每個月都能從中賺到兩三千元，“雖然收益一般，但對于兼職街拍的愛好者而言，這筆費用足以支撐他們繼續從事這門職業。”
事實上，對于沒有商業資源的街拍者而言，街拍無疑是最適合的拍攝模式。網紅打卡點龐大的人流量保證了拍攝樣本數量。更重要的是，如果其作品受到認可，也可能為其帶來商業訂單。
除了和網站合作，如今短視頻平臺爆發，也給了街拍者們展示照片以及在商家面前曝光的潛在機會。貝殼財經記者注意到，越來越多的街拍賬號活躍在短視頻平臺上，利用照片或視頻提升賬號粉絲量和關注度，進而給自己帶來變現機會。
短視頻平臺上，“街拍”話題已有1706.7億次播放量，“街拍美女”話題也達到178.9億次播放量。而在快手平臺上，兩個話題播放量也達到334.6億次和85.5億次。在小紅書上，關于街拍的帖子同樣存在，不少攝影師分享自己所拍攝的照片和視頻，而回復里充滿著網友留言和點贊。
“街拍者以‘街拍’吸引粉絲關注。當積累大批粉絲和流量后，就可以實現變現收入。”大江分析稱，“在這一模式下，街拍只是引流的工具，帶貨才是最終變現和盈利的核心。”
短視頻平臺上不少街拍視頻創作者的粉絲量達到百萬級。貝殼財經記者搜索發現，這些賬號除了不時上傳街拍視頻，大多都在首頁上掛有帶貨的櫥窗。
其中，一名擁有314.2萬粉絲的短視頻創作者，櫥窗里展示多達154件商品，覆蓋了包括女裝、女鞋、時尚飾品、餐具等多個品類，粉絲購買下單，也就意味著其能獲得相應提成。
▲一街拍網站對照片進行分類展示。截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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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拍熱度之下，還隱藏著一條牟利的灰色產業鏈。
近日，貝殼財經記者搜索發現，個別網站除了正常的街拍照片，還有偷拍照片上傳，并被打上了“性感美女”“超短熱褲”等標題，以吸引網友點擊觀看。
貝殼財經記者在一家網站看到，其首頁分類中清楚地標注著“街拍緊身”“街拍美腿”“街拍絲襪”等分欄目。而當貝殼財經記者隨機點擊進入一欄目后發現，其中不乏帶著敏感字眼的照片。
值得注意的是，這些照片似乎為人們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拍攝，鏡頭角度也集中于下半身等細節，類似帖子瀏覽量均達到數千次。
貝殼財經記者發現，帖子中通常只會顯示部分照片或視頻，網友觀看或下載全部內容，則需要購買100元的年費會員，或300元永久有效期的鉆石會員以獲得VIP權限。
▲一些照片通過引流后需要付費觀看。
“網上有不少類似網站，其本質根本不是街拍，而是掛著街拍名義的偷拍。”大江向貝殼財經記者分析稱，部分街拍者為了牟取更大利益，不再滿足只是街上抓拍時尚男女，而是選擇在對方不知情的情況下進行偷拍，繼而發布在相對隱私的網站，付費觀看下載。
一位消費者向貝殼財經記者表示，早前曾發現網上有類似非法街拍網站，其中充斥著偷拍照片。為了規避風險，類似網站通常采用邀請制，會員無法正常注冊，只能根據邀請碼登陸。其中帖子也只顯示一兩張照片，充值成為會員才能查看全部內容，“網站會根據等級設置從數十元到數百元不等的費用。即使如此，也有不少用戶充值觀看。”
“類似網站和偷拍者的合作模式無論是按比例分成還是按單張支付，費用肯定比正規街拍網站高出不少。在高昂利益誘惑下，自然不少人為了私利而選擇偷拍。”劉軍說。
“《民法典》《治安管理處罰法》《刑法》等都對偷拍營利行為有所規制，偷拍行為不僅可能侵犯《民法典》規定的隱私權、名譽權等，還違反《治安管理處罰法》第42條，情節嚴重的可能觸犯尋釁滋事、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罪等。”河南澤槿律師事務所主任付建稱。
付建告訴貝殼財經記者，偷拍者為了謀取非法利益，將偷拍的照片上傳至互聯網，供網友付費觀看或下載，屬于侵犯隱私權和肖像權。如果網站明知是侵權作品，未采取任何制止措施，放任侵權作品的傳播，對于造成的損害，應當承擔連帶賠償責任。
值班編輯 康嘻嘻 古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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