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文學再難出“神作”，下一部“爆款”靠機器人出手？
如今，漢語網絡文學已走過30多年的發展歷程。在這一過程中，涌現出了一批如唐家三少、天蠶土豆、南派三叔等“破圈”成功，被大眾所熟知的網絡作家。
但最近幾年，似乎已經很難找出一部影響力能比肩《明朝那些事兒》《斗羅大陸》《斗破蒼穹》的網文“神作”了。為什么會出現這種現象？下一部“爆款”作品在哪里？
告別“神作”時代
《2022中國網絡文學發展研究報告》顯示，截至2022年底，網絡文學用戶規模達4.92億，網絡文學作家數量累計超過2278萬。這意味著網絡文學迎來了空前繁榮，同時作者之間的競爭也變得更加激烈。
“過去能夠產生全網通吃的神作，或是超級大神，就是因為那時候的娛樂手段還不夠完備，如今很多讀者把目光轉向了短視頻，讀者的人數正在迅速降低，或許會長期維持在一個比較低的水平，大家對于‘大神級’的作者也沒有那么迷信了。”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山東省網絡作家協會副會長、濟南市作家協會副主席飛天告訴新黃河記者，“現在的娛樂方式太多了，我個人的觀點，所謂的‘大神級’的神作，能夠跨圈運行的會越來越少，而且網站基于自身的經濟狀況，運營出現虧損，就不會花大力氣去操作版權，高額版權的時代也結束了。可以說，現在已經告別了神作時代。”
90后網絡作家任亮2006年接觸網絡文學，主要創作都市、東方玄幻等題材的網絡文學作品。“近些年來，現象級的神作，達到全民知曉的級別，還是極少的。”他向新黃河記者坦言，“現在的網文，逐漸的精品化、專業化了。在某個領域里，有挺出名的神作，比如番茄很火的《北派盜墓筆記》，在盜墓分類里，就很火。但是出了這個圈子，知名度就不是那么廣泛了。”
“很多神作剛剛開了個頭，就被很多抄襲的工作室把創意拿過去，這種抄襲的書甚至能‘殺死原作’。”飛天說，目前的網文水平正在下降，夾帶私貨、抄襲等情況越發普遍，網站已經無力去澄清或者管轄，原創作者的維權也越來越麻煩。“原創作家辛辛苦苦每天寫六千到一萬字，工作室那邊可以直接出現兩萬到三萬字，有些好的創意很難出頭。再加上過去二十年，已經把好創意基本寫完了，所謂的微創新也只能是階段性的，不可能長期活躍在第一線。”
“今年中國作協的維權部門也就是社聯部，連續開了幾次會，感覺是想幫助所有的文學創作者去維權，這是一個好苗頭，但未來的路還很長。”飛天直言。
網文作者收入普降
網絡文學作者的收入一直備受關注，各種說法更是撲朔迷離。
“頂級作者年收入在幾千萬到億元級別，‘大神級’作者年收入在幾百萬到千萬元級別，精品作者在幾十萬到百萬元之間，普通作者的跨度較大，幾萬元不等，還有新人作者和剛入行的作者，幾千塊錢也有，總體呈現金字塔式吧。”任亮說，最頂尖的人數極少，越往下人數越多，最多的還是普通作者。
“現在作者的收入組成，每一個網站都不一樣，有些人刷票刷得很瘋狂，刷月票賺回去的錢，有很大一部分要彌補刷票費用，所以說大家的收入真實情況，無法分辨。”飛天說，“網站上曬出來的稿費單也是經過ps的，大家都在宣傳自己的網站能夠賺錢，真相已經變得撲朔迷離。”如今，能不能賺到錢是衡量一個網站紅火程度的最重要依據，當所有的作者都拋棄某一個網站的時候，就說明這個網站的運營出了問題。飛天表示，一個更準確的評價機制，就是退稅或者補稅情況。
網文作者收入的金字塔結構現在依然存在，只不過，大家的收入在普遍降低。
“現在各大網站都有月入十幾萬元的作者，但是中層腰部和底層會越來越難過。‘大神’作家的收入降低，新書反響一般，這種現象是大家都能看到的。我一直跟一些新手作者說，盡量地去簽一個有全勤或者保底分成的網站，先能嘗到網文的甜頭，不建議直接去寫分成作品。假如寫一本書五十萬到一百萬字還沒賺到錢，那對人的打擊真的太大了。”飛天表示。
“大家還是希望能再寫幾本叫好又叫座的書，讓自己的筆名能夠固定下來。目前看，這種方式也正在落后。”飛天說，作者對于自己形象的維護，這種必要性正在降低。“現在很多網站在分發的過程中，把書名也改掉了，作者名也改掉，引導大家只認網站，不認作者。再想要‘養’一個很好的筆名，已經不可能了。”
“網絡作家就像淘金者，在這個地方有錢就可以做，沒錢的話就會離開，這是很自然的，跟錢直接掛鉤。”飛天說，這是網絡文學跟傳統文學完全不同的地方。
網文寫作已成熱門兼職形式
行業數據顯示，“95后”“00后”已成網絡文學原創主力軍，閱文集團2022年新增注冊作家中“00后”占比達六成，年度作家指數TOP500的新面孔中，“00后”占比提升10%；番茄小說發布的《2022年原創年度報告》則顯示，“90后”在當年入駐該平臺的原創作者中占比高達65%；“2022七貓原創盤點”也表明，該平臺49%為新生代作家。
根據《2022中國網絡文學發展研究報告》，網文寫作已成年輕人熱門兼職的典型形式，“副業”成為2022年網絡文學關鍵詞之一。網絡作家隊伍的職業更加多元，涵蓋了教育、衛生、互聯網和相關服務等57個國民經濟行業大類。比如擅長創作游戲類型小說的青衫取醉、南腔北調本職是游戲策劃師，新手釣魚人為中科大物理學博士，出走八萬里是一名編劇，千里鷹真實身份是企業CEO……他們結合自身知識體系與職業經歷，跨界融合兼職創作，使專業化的行業背景小說風靡網絡。
網絡作家隊伍的年輕化使梯隊更加合理，為現實題材的“年輕化”和高質量發展提供了人才保障。與2015年相比，2022年現實題材網絡作家數量增長4.85倍。
另一方面，年輕作家在輕小說、科幻這類網文題材上展現出突出成績，科幻作家年輕化、風格多元化趨勢突出。2022年，起點新增科幻作品42080部，同比增長近70%。會說話的肘子、天瑞說符、橫掃天涯、賣報小郎君、黑山老鬼、我吃西紅柿、言歸正傳、九月醬、火中物、空長青等網絡作家相繼推出科幻題材新作。他們通過不同的創作視角豐富著科幻題材的內容風格，形成了獨具中國特色的科幻話語體系，有力推動了科幻文學本土化和高質量發展。
2022年11月底，ChatGPT（通用聊天機器人）推出，它擁有前所未有的語言能力。隨后，在眾多職業中，“網絡作家”被列為最易受其沖擊的職業之一。
“現在我用它寫大綱是沒問題的。有些作者說它寫的大綱很愚蠢，就像白癡一樣，實際上是方法不對。當就同一個題材，給它十幾次提問之后，它給出不同的大綱。我們拿到手里，再穿插去修改，就好像破解密碼的窮舉法一樣。當有足夠多的實驗次數，我們手里就會有很多很多大綱，把它加在一塊兒，就能得出很好的東西。”王溪是一名00后網文寫作者，也是一名在校大學生，她這樣評價ChatGPT：“寫網絡小說本來就需要發散性思維，ChatGPT很好地幫助了我。”
“不管是大的創新，還是微創新，有了新工具，這種創新自然而然就來了。”飛天說，“我們作為文藝工作者、文字創作者，一定要關注這些新動向，我個人的觀點就是完全歡迎新工具來進入我們的創作生活。”
也許，深入了解、持續關注以ChatGPT為代表的AI寫作，不僅對于網絡文學的“革故鼎新”，還是對未來文化藝術的發展和人才培養，都不無啟示。
新黃河見習記者：劉瑞祥
編輯：常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