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駱軼琪 廣州報道
OPPO旗下芯片設計公司哲庫（ZEKU）的突然關停，給手機公司下場自研芯片關上了一扇門。
當前手機公司自研芯片主要有兩條路徑，其一是芯片設計工作完全依靠自己；其二是自己僅做定義和部分設計，其他交由合作伙伴協同完成。
前者典型是蘋果、華為海思、三星和剛剛宣布止步的哲庫，后者則主要是vivo。
蘋果自研A、M等系列芯片讓旗下終端產品大獲成功，即便是在如此嚴寒的智能終端消費市場，蘋果一次次成為那個“逆行者”。這成為眾多手機廠商決定自己配置芯片研發能力的關鍵誘因之一。
但芯片也是吞金獸，強如臺積電大客戶蘋果、強如全球芯片公司Top1三星，到今天也沒有完全搞定一顆可商用的完整SoC芯片。至少目前為止，蘋果依然在外購來自高通的基帶芯片，也就是SoC中的一部分。市場消息顯示，蘋果即將有新進展。
哲庫解散消息確認后，一些芯片行業從業者感慨，這是一個關于產業分工less for more還是more for less的問題。或許手機產業需要認真思考，自研芯片到底該怎么做。
自研，巨頭也扛不住
可能很多人不知道，三星也有自己的SoC，名為Exynos（獵戶座）。但三星真正采用更多的SoC還是來自高通。
雖然蘋果手機有自研芯片A系列，但這條路也很坎坷。一顆完整的SoC包括Modem（調制解調器，也被稱基帶芯片）和應用處理器（AP），蘋果歷史上一直在外購來自高通的基帶芯片，集成進入自家SoC，本質上因為基帶是一個太需要長久沉淀的工作，可能這個時間是十年。
此前一位行業資深人士就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達過，對手機廠商自研Modem的不看好。因為這需要向全球市場、針對不同技術類型依次認證，這是高通、紫光展銳在歷史發展中就沉淀的能力，但手機廠商卻要從零開始。
歷史上蘋果曾經跟高通有一定分歧時，一度轉向英特爾購買基帶芯片，但也導致一些機型出現明顯的信號表現不好，后續還是轉向了向高通購買基帶，此后蘋果還宣布收購英特爾的基帶部門。
市場信息顯示，在2023年底或者2024年，蘋果可能將不再向高通購買基帶芯片，可以實現自研，高通也為此做好了一定準備。但要知道，這意味著蘋果的自研芯片此前其實不那么完整。
原因無它，自研一顆完整的SoC芯片太難了。
三星旗下獵戶座也歷經沉浮。早在2011年左右，三星就曾推出過旗下獵戶座處理器，此后配合推出自研CPU架構“貓鼬”，但最終發現能耗表現不如Arm公版，解散了“貓鼬”團隊。
近些年來，三星一直在通過各種方式迭代獵戶座，還曾與國內廠商vivo聯合研發，但最終也沒有實現體量上的巨大提升。
分析國產手機廠商自研芯片進展中，很多人樂意把曾經的OPPO哲庫當成下一個華為海思的影子，但其實又有很大不同。
此前消息顯示，哲庫一直在為自己的AP研發而努力，是當前國內手機廠商中，投入自研芯片最為深入、砸錢最狠的一家。至于基帶從何而來，有分析認為，可能會考慮向聯發科購買。
但OPPO和華為又有極大不同。華為并不算是手機廠商，更多是一家通信基礎設施提供商。在投入做手機之前，華為有基站、核心網、光傳輸等，如今還有包括云、車、知識產權等業務，但OPPO目前為止的業務依然是手機，這就意味著兩家公司“血量”和體量完全不是一個量級，抗風險能力千差萬別。
為了獵戶座不斷努力的三星，同樣血量遠勝于一般手機公司。三星旗下業務包括存儲器、面板、晶圓代工、手機等，不止一個業務位居全球第一，自然有不斷試錯的底氣。
左手燒錢，右手風險
手機公司自研芯片，核心當然是為了自用。這意味著自研芯片無法成為面向全市場的普及性產品，高度限制了公司的成本耐受度。
一位半導體從業人士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分析，采用4nm工藝制程的手機AP芯片，一次流片要4000萬美元一次，成本極其高昂，且失敗率不低。簡直是“吞金獸”。
而據記者了解，此前OPPO自研6nm馬里亞納X芯片時的一次流片費用就已經高達千萬美元，所幸技術人員功底扎實，一次流片成功。第二顆自研馬里亞納Y芯片雖然是一次流片成功，但中間做過一定設計調整，因此成本會比馬里亞納X更高一些，但這顆芯片目前尚未商用。
彼時OPPO芯片產品高級總監姜波就坦言，如果單純從成本層面衡量，采用第三方芯片方案會更為劃算。這背后的成本包括三個方面：人才獲取成本、如EDA等工具采購成本、IP合作成本等。
哲庫由于一切從零開始，必須采用高價的方式才能吸引人才，但完全的外部人才引入又容易造成內部文化沖撞的問題。
這些都是需要考量的“錢”提。
要面臨的風險當然不只是可能的、高昂的沉沒成本，地緣政治因素同樣值得思慮。
目前業界有一種分析認為，考慮到OPPO已經自研的馬里亞納X和馬里亞納Y均為6nm先進工藝，正在研發的AP應該也是最為先進的4nm工藝，這些完全踩到了地緣環境中敏感的地方。
正如前所述，只有手機業務的OPPO，如果手機業務遭遇意外，根本沒有其他業務可以幫助扛過去。何況前車之鑒，如今依然備受壓力。
從這個角度看，采用了相對輕量級投入研發的vivo自研芯片模式可能在目前看起來相對穩妥。
尤其是，當前手機行業對前景依然尤為謹慎，不少國際芯片巨頭在財報中都提到，中國的手機市場消費復蘇弱于預期，成為影響到業績的其中一個因素。更遑論全球市場正面臨著更為嚴重的經濟逆風壓力。
對于哲庫此次終止業務，不少芯片從業者表示理解但惋惜，嘗試過就應當尊敬；也有認為需要尊重產業分工的行業規律，將專業的事交由專業的人完成。但無論如何，曾經哲庫背起過夢想，也不得不直面嚴峻的現實。
更多內容請下載21財經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