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已是七月,大部分地方都進入了實實在在的夏天。晴則烈陽如火,雨則人如鍋蒸,就連食欲都變得蔫蔫的。
這時候的餐桌上,最少不了的就是一碟青菜。
顏色翠綠鮮靈,看似清淡,卻別有一番滋味。一筷下肚,能讓整個人從昏昏欲睡的狀態里醒來,找回元氣。
圖|網絡 ?
中國有著許許多多種青菜。
有的如大眾情人,像是生菜、菠菜、油麥菜,不分南北,菜場必備。
有的卻非常特別,說小眾吧,本地餐館里幾乎都有,說常見吧,外地人又可能完全叫不對名。
它們是當地人的“只此青綠”,將獨有風味藏進晨光熹微的時辰,也藏進每一個炊煙裊裊的黃昏。
圖|圖蟲創意 ?
油麥菜不會想到,它在我心中“唯一真神”的地位,有朝一日會被貌不驚人的萵筍尖取代。
是的,這的確有點“油麥”。
在來重慶江湖菜館之前,我從來沒想過,萵筍葉竟然是可以吃的。
▲左邊是萵筍葉,右邊是油麥菜,不是一個品種哦(圖|網絡 ?)
我深度懷疑除了重慶和臨近的四川,很少有人能單純從長相一眼看出兩者的區別。
當然更炸裂的還是菜的名字——活捉萵筍。
聽起來很像是武林俠客隱姓埋名,在市井小店當了廚子。十八般武藝化為廚藝,連菜名都起得隨心所欲。
不知道的人以為萵筍犯了什么罪過,必須活捉,端來餐桌審問,看它說還是不說。
圖|蟈蟈一邊爬一邊吃 ?
據不知名人士爆料,這里的“捉”其實是“浞”的別字,意思是淋濕,“活”則是鮮活。“活浞”就是新鮮涼拌。
重慶人會將比較嫩的萵筍尖洗凈切段,微微焯水,然后將蒜泥、生抽、白糖、糊辣殼、味精、花椒澆上熱辣的紅油,與之拌勻。
熱油會讓脆嫩的尖葉綻放出絲絲鮮甜,再加上調味里熗出的麻與辣,吃起來有一種獨特的爽口,實在驚為天人。以至于和我同行的廣東朋友也多夾了幾筷,不過由于辣度遠超廣東辣,所以最終以我獨享而光盤。
圖|暢暢闖天涯 ?
當我看到河南朋友買了一小包荊芥種子,準備在異鄉自種自食那一刻,我就知道這種菜并不簡單。
荊芥,一個出了河南就很難被單獨涼拌的食物。
一個河南人點涼菜會補充一句“老板,多荊芥少黃瓜”的神奇存在。
圖|《拿一座城市下酒》 ?
除了拌黃瓜,也可以拌洋蔥,西紅柿雞蛋打鹵面里、燴面里、胡辣湯里都可以容納它的身影。
聽說皖北、鄂北也吃,蒜末里還會加上皮蛋和香油,不得不說,感覺好像也不錯。
尤其在夏日,荊芥正鮮的時刻,將水靈靈的荊芥做成丸子、烙成餅,那真是香極了。
多少河南人離家后日思夜想這個味道。兒時曾挑剔的淡淡苦味,在經歷了火車遠行時穿梭的重重隧道后,再次咂摸,都變成了思鄉的最好解藥。
圖|《拿一座城市下酒》 ?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也成就一方鄉愁。
在福建,一根番薯藤就能撐起一個宇宙——
番薯粥、番薯干、番薯粉做菜……從果實到嫩葉,生命力頑強的番薯,養活了一代又一代福建人。
圖|網絡 ?
其中番薯葉,也叫地瓜葉、紅薯葉,將較嫩的葉和莖摘出來,用蒜來炒,只一碟菜都能讓人吃得津津有味。
老一輩曾靠著這翠綠的秧苗撐過饑荒,有些遠渡重洋,也不忘再回來建設家鄉。
而如今,這簡單樸素的味道里,還藏著對小輩的期許——
學會低調、懂得堅韌。即使走得再遠,站得再高,也別忘記曾經苦過的人。
圖|圖蟲創意 ?
如果說,有什么菜能取代ong菜在廣東人心里的地位,那一定是菜心。
廣東對菜心的愛,不光遍布粵菜館和茶樓,就連外地西餐品牌薩*亞來了都要專門開發新菜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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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在廣東省外,聽說的都是廣東菜心,到了廣東,才知道連州菜心,寧夏菜心。
連州的,確實是廣東本土產的,但寧夏的,卻是廣東人專門跑寧夏種的。
因為寧夏氣候適宜,種出的菜心葉片更肥厚,莖長較短,口感也更鮮甜爽脆,所以更多用于白灼。
圖|鄉味寧夏 ?
廣東人對鮮味的把握非常獨到,白灼看似簡單,又暗藏巧妙。
比如滾水里要放油和鹽,再將菜心放進焯水,便可保持菜心的色澤與風味。
每一碟端上桌的菜心,必然鮮亮不變色,才見師傅的手藝。那一抹淡淡的油光,能為平凡的生活鍍金,口感卻絲毫不染油膩。
所淋的料汁也有諸多講究,能激發出菜心的本味之鮮,遠比別處要做的“甜”和“脆”。來廣東吃過一回,便足以千百次回味。
如果你來云南只吃過菌子,那可能錯過太多。
在云南的菜市場,五花八門的果蔬和花草,是能比肩菌子的鮮味來源。
當包著頭巾的版納老奶奶,將用草繩捆著的臭菜放在竹籃里售賣時,很多人都會忽略掉這如同松尖的嫩綠植物,也因此錯過一道時令美味。
圖|圖蟲創意 ?
臭菜的味道比香椿更妙,學名羽衣金合歡,保山人叫它帕哈菜。
蛋白質含量高于黃豆,除了云南人,也深受老撾、泰國、緬甸人的喜歡。每當早春它上市,當地人就會購買一些,用來涼拌、做蛋花湯、燉魚,或煎雞蛋餅。
翠綠與明黃蕩漾出春日的勃勃生機,滿滿都是獨屬云南的生活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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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北也有一種臭菜,和它不同,是另一個品種——芝麻葉。
它的個頭不像白菜葉那么寬,可以包個大飯包,所以東北人直接整個清爽沙拉,略微辛辣的味道,能讓人打開新的靈魂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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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潮汕,能和麻葉匹敵的,就是芥藍(潮汕讀音gai lan)了。
原產于廣東的芥藍含水分少,表面有一層蠟質,嚼起來爽而不硬,脆而不韌。淡淡的微苦會在加熱后帶來絲絲回甘,因此也有“好魚馬鮫槍,好菜芥藍梗”的說法。
如果你和一位潮汕朋友相熟,他可能還會向你熱情的傳授口訣——
“猛火后朥香腥湯”,也就是用豬油和魚露來炒,香味十足,極其誘人。
也有人喜歡姜汁酒炒,當九江雙蒸或紅米酒的風味慢慢浸潤,頗具一方特色的芥藍也讓人沉醉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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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個人更偏愛芥藍炒牛肉、芥藍炒飯和芥藍粥。
鮮嫩的牛肉爽滑,香糯的炒飯飽腹,再加上一碗在微苦中回甘的清粥,實在太過舒坦,感覺人生也得以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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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方,蒸艾草、蒸槐花、蒸陳蒿、蒸苜蓿,堪稱蒸界”四大天王”。
其中的苜蓿,屬于豆科,一般指黃花苜蓿或紫云英苜蓿的嫩葉,也就是傳說里的三葉草。
在鄉村的北方人多記得白嫩甘甜的苜蓿芽兒,等長大一點再吃,涼拌后帶著酸辣,腌制后帶著咸鮮,炒雞蛋又多一分鮮香。有的山西人會用它和土豆絲燴食,是難得的童年回憶。
苜蓿開花后蜜蜂所采的蜜,更是讓孩子們心動不已,甜滋滋的味道里,藏著回不去的年少。
值得一提的是,苜蓿苗就是江浙滬的“草頭、秧草”,蘇州人也叫它“金花菜”。
上海人會用酒香激發苜蓿葉的鮮甜,還有濃油赤醬的草頭圈子,帶有本幫菜風味。
南京人則生煸苜蓿頭,下油快炒,用白酒和白糖悄悄誘引出山野間的本味。
當苜蓿的水氣與熱油相互碰撞,油鍋中傳來的滋滋聲,讓生活也變得充實而完整。
港粵大灣區,打邊爐時,少不了一味西洋菜。
冬春交際之時,它便登上舞臺,下火潤燥,深受喜愛,以至于香港九龍甚至專門有一條街以它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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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長得相似,有人也叫它為豆瓣菜,廣東人就有趣了,還賦予一個諧音“凄涼菜”。
在它的所有吃法里,西洋菜蜜最炸裂,陳腎豬骨湯則溫補十足。
因著沒有暖氣的緣故,南方沿海的濕冷常常讓北方人都心疼。阿媽便操辦起煲湯大業,南北杏、陳腎、豬骨一同煲出的暖湯入喉,一整個冬季都有了溫暖的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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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因為西洋菜長在泥潭,很容易生水蛭,所以采摘的時候一定要注意,還需要認真清洗。
然后不論是滾湯,還是包餃子,又或單純清炒都好味。
任時光緩慢,歲月流轉,不論港粵的人腳步走了多遠,只需一口西洋菜,就能帶他們回到家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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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復一日的忙碌,很容易讓人喪失掉活著的真實感。
而做飯,能幫助我們重新找回生活的立足點。
或許是摘菜、洗菜時的專注,或許是炒菜、滾湯時的熟練,又或是面對一碗酥肉燙豌豆尖時,心底遙遙升起的一抹溫柔。
如果說辣椒是川渝人心中永不熄滅的火焰,那么豌豆顛兒便是他們一生難以替代的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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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下的豌豆顛兒,不論煎蛋湯、滑肉湯還是酥肉湯,都暖人心腸。
一口熱湯,渾身舒爽。
炒豆腐、炒豬肝,或者下面吃,百搭不厭,寧可為它涮清湯。
嘗過豌豆顛兒,你才知,能令人纏綿悱惻的,絕不止有愛情。
比上海青更細長的小白菜,有一個更生動的名字——
雞毛菜。
北方人見了,一定會恍然大悟,這不就是小油菜嗎!香菇油菜那個油菜。
圖|圖蟲創意 ?
這話對,但不完全對。
準確來說,雞毛菜是上海青的幼苗時期,相比主流的上海青和矮腳菜,它更纖細,江浙也有人叫它“毛菜”,川渝人則叫它瓢兒白。
可以用蠔油和香菇干一同清炒,清淡可口。
也很適合煮湯,一根一根下鍋,稍微一燙就熟了。
喜歡鮮味的,除了上湯雞毛菜,還可以試試放蝦皮、榨菜,打個蛋湯,煮完也青翠欲滴,就像把整個春天都送入嘴中。
圖1|藍色夏日 ?
隨著年歲漸長,總覺得珍饈大餐漸漸失去光環。
反而是普普通通的青菜,能永遠留在心底,多年念念不忘。
它們是廣袤大地上生長出的美味,更是寡淡生活里,飽含生機的小小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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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轉自: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