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弋仲帶兵平叛，彭城王逼宮稱帝
姚弋仲入朝求見，石虎適臥床養疴，傳令免謁，但引姚弋仲至領軍省，賜給御食。姚弋仲怒說道：“國家有賊，令我出擊，主上理應面授方略，才可破賊，今乃徒賜我御食，難道我來乞食么？”說至此即欲趨歸。當有人報知石虎，石虎乃力疾傳見，姚弋仲搶步進去，怒尚未息，既見石虎面，便大聲詆石虎道：“為兒生愁么？何故致病！有兒不教，縱使為逆，因逆加誅，還愁什么？我想汝病已久，反立幼兒為儲，萬一不測，天下必亂，汝先當憂及此事，賊尚不足憂哩。梁犢等窮困思歸，相聚為盜，所過殘虐，已失民心，我老羌當為汝出力一舉平賊。”石虎聽他出言不遜，也覺生忿，但因亂事日亟，要靠他出兵平亂，只好含忍三分。且姚弋仲素性戇直，到了氣急時候，往往不顧尊卑，但呼汝我，事成慣例，更不足貴。所以石虎耐著性子，囑令旁坐，面授姚弋仲為征西大將軍，特賜鎧馬。姚弋仲并不稱謝，唯起座申語道：“汝看我老羌能破賊否？”說著，即取鎧披身，跨鞍上馬，就中庭馳騁數周，乃揚鞭一揮，躍馬自去。卻是爽快。石虎又氣又笑，靜待報命。
約過旬日，便得姚弋仲捷報，在滎陽大破梁犢之眾，已而，捷音復至，將梁犢擒斬，掃平余黨。虛寫以省筆墨。石虎傳旨褒功，封姚弋仲為平西郡公，履劍上殿，入朝不趨。蒲洪為侍中車騎大將軍，都督秦雍諸州軍事，領雍州刺史，封略陽郡公。姚弋仲等尚未回鄴，石虎病已日深一日，因授彭城王石遵為大將軍，使鎮關右。燕王石斌為丞相，錄尚書事。張豺為鎮衛大將軍，并受遺詔輔政。獨劉后心下不悅，密召張豺入商，意圖害石斌，免為后患。張豺即為定謀，遣使給石斌道：“主上疾已漸愈，王若留獵，盡可自便。”石斌原本好獵嗜酒，得了此諭樂得朝畋暮飲，流連數日。劉后遂與張豺發出矯詔，謂石斌藐視父疾，不忠不孝，勒令免官歸第；且使張豺之弟張雄領龍騰軍五百人，逼石斌入室，嚴加管束。彭城王石遵，時在幽州，奉詔至鄴，劉后不令入省，但飭在朝堂受拜，即發給禁兵三萬遣往關右。石遵涕泣而去。石虎全未預聞，因病得小瘥，勉強起床，出問石遵已到否？左右答言去已兩日，石虎慍道：“奈何不使見我？”說罷，復親臨西閣，見有龍騰中郎兩軍將士，環拜前面，約有二百余人。石虎問他有何乞請？大眾嘩聲道：“圣體不安，宜令燕王入值宿衛，監制兵馬，還有幾個隨后續陳，請改立燕王為太子。”石虎驚疑道：“燕王尚未到京么？”左右詐言燕王病酒，不能入朝。石虎又道：“可持輦迎入，當付璽綬。”左右雖然答應，卻是陽奉陰違，并未往迎。石虎無力支撐，竟至頭暈心搖，使左右掖還寢宮。張豺竟令張雄矯詔殺石斌，入報劉后。劉后大喜，擅命張豺為太保，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侍中徐統自語親屬道：“大亂將作，我若再生，恐反遭夷滅了不如早死為佳。”遂仰藥自殺。鄴宮內外，方無故自擾，那窮兇極惡的趙石虎，已不省人事，暈絕數次，結果是兩眼一翻，兩足一伸，嗚呼畢命了。
話說趙太子石世，年甫十一，由張豺等擁他即位，尊世母劉氏為太后。劉氏臨朝稱制，進張豺為丞相，張豺面辭不受，情愿讓與彭城王石遵，義陽王石鑒。他恐二王不服，所以有此推薦。劉氏乃命石遵為左丞相，石鑒為右丞相。張豺又與太尉張舉，謀殺司空李農，張舉素與李農親善，遣人密告，李農出奔廣宗。張豺使張舉統領宿衛精兵往圍李農，一面授張離為鎮軍大將軍，監中外諸軍事兼司隸校尉，作為己副。鄴中群盜四起，迭相劫掠，張豺與張離不能禁遏，只好緊守宮門，得過且過。
彭城王石遵，往詣關右，途次聞喪，乃屯次河內。可巧冠軍大將軍姚弋仲，車騎大將軍蒲洪，安西將軍劉寧，征虜將軍石閔等，平亂（梁犢之亂）班師，與石遵相遇，當下同聲說石遵道：“殿下年長且賢，先帝嘗欲立殿下為嗣，至晚年昏耄，乃為張豺所誤，今女主臨朝奸臣用事，眾心未服，京內空虛，殿下若聲討張豺，鼓行東進，哪有不倒戈開門，歡迎殿下哩？”石遵欣然相從，即從河內舉兵，還指鄴都。洛州刺史劉國等，并引兵往會，傳檄至鄴。張豺大懼，飛召張舉還軍。張舉未及歸，石遵已將到，急得張豺形色倉皇，不能不調兵出御。偏都中耆舊羯士，互相告語道：“天子兒來奔喪，我輩正當出迎奈何反隨張豺拒守哩？”于是相率逾城，陸續迎石遵。張豺雖嚴令禁止，濫加殺戮，終不能止。繼聞鎮軍大將軍張離，亦率龍騰軍二千斬關出迎，越嚇得手足無措。適宮中有旨傳召，只好應命趨入。劉太后向張豺泣語道：“先帝梓宮未殯，便遇外禍，今上幼沖，國事盡托將軍，將軍將如何弭亂？現欲加遵重官，未知能撤兵免禍否？”這叫做一廂情愿，張豺支吾半晌，說不出一句話兒，唯有唯唯聽命。
劉太后乃遣使諭石遵，命為丞相，領大司馬大都督，統轄中外諸軍，錄尚書事，并加黃鉞九錫，增封十郡。石遵不受命，謝絕來使且進至安陽亭，鄴中恟懼。張豺一籌莫展，沒奈何硬著頭皮，引眾往迎。石遵面加叱責，令左右將張豺拘住，當即貫甲耀兵，自太武門馳入直登太武前殿，擗踴盡哀，退至東閣，命兵士牽出張豺，至平樂市中梟首，并夷三族。且假傳太后令云：“嗣子幼沖，為先帝私恩所授，但皇業至重，非幼子所能承受，今當令彭城王石遵，入嗣大位，勉紹洪基”云云。石遵偽讓至三，朝臣依次勸進，乃御殿稱尊，照例大赦。廢石世為譙王，食邑萬戶，降劉太后為太妃。未幾將劉氏母子，一并鴆死。可憐十一歲的小皇帝，在位只三十三日，冤冤枉枉的送了性命，就是如花似玉的劉太后，享受了數載尊榮，也落得香消玉殞，一命嗚呼。富貴原似春夢。石遵遂立生母鄭氏為太后，妻張氏為皇后，故燕王石斌之子石衍為皇太子，義陽王石鑒為侍中太傅，沛王石沖為太保，樂平王石苞為大司馬，汝陰王石琨為大將軍，武興公石閔都督中外諸軍事，兼輔國大將軍，錄尚書事，下詔罷廣宗圍，召還張舉。李農亦入都謝罪，仍復原官。石遵嗣位僅及七日，鄴中暴風拔樹，雷雨大作下雹如盂，水火俱下，毀去太武輝華殿，及宮中府庫，所有閶闔諸門觀閣，亦盡成灰燼。乘輿服飾，大半被焚，火焰燭天，兼旬乃滅。已而，天復雨血，遍及鄴城，時沛王石沖鎮薊，聞石遵殺石世自立，召語僚佐道：“石世受先帝遺命，嗣立為君，石遵敢擅加廢弒，罪大惡極，孤當親自往討，可飭內外戒嚴，克日啟行。”于是留寧北將軍沐堅，居守幽州，率眾五萬，由薊南下，一面傳檄燕趙，所至云集。及抵常山，有眾十余萬，進次苑鄉，遇有中使自鄴都到來，傳示赦書。石沖忽變初志，顧語左右道：“石遵亦我弟，既得定位，我何必再加殘害？況死不可追，生宜相顧，得休便休，不如歸去罷了。”道言甫畢，部將陳暹閃出道：“彭城王篡弒自尊，實負大罪，王欲北旆，臣愿南轅，俟平定京師，擒住罪首，然后奉迎大駕，入靖皇宮。”說著即率部下兵自去。這是石沖的催命鬼。石沖見陳暹前進，倒也不敢中止，只好麾兵隨行。途中復接石遵使者王擢赍到石遵書，勸令罷兵。石沖搖首不答，王擢乃歸報。石遵假石閔黃鉞金鉦，令與司空李農等統率精兵十萬，出拒石沖。兩軍共至平棘，便即交鋒，也是石沖命數該絕，不幸碰著逆風，被石閔等順風痛擊，殺得七顛八倒大敗棄逃。石沖策馬還走，至元氏縣，馬蹄忽蹶，致為石閔軍追及生生擒住。余眾一半潰散，一半乞降。石閔向石遵報捷。石遵下詔賜石沖自盡，石沖當然畢命。石閔恐降兵變亂掘坑誘入，全數活埋共死三萬余名，如此暴虐，怎得善終？乃班師還鄴。
（全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