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米粒媽
前幾天,一個賣慘父親在工地錄的視頻上了熱搜。
這段視頻中,他戴著安全帽,汗流滿了整張臉,賣慘話術非常陰陽怪氣。
其實父母為供孩子讀書極盡操勞,這本就是個事實。很多寒門貴子也都是因為父母確實特別不容易,才更有動力去發奮讀書。
但是如果像這樣直接把這個事兒給“陰陽”出來,好像就變味了。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評論區一片不買賬的聲音:
“不熱就行,好好干活。”
“爸我今天在朋友家玩了,朋友家很大,空調開了一整天,朋友的媽媽還給了我5000塊讓我們出去玩。”
不得不說,這屆00后是真的猛。直接就是一個不接受賣慘的大動作。
這個年代已經不流行苦難教育了,因為這種令人不適的賣慘,本質上其實是一種道德綁架。
盡管想讓孩子看到自己的辛苦,是一個平凡人的正常心境。但是方法用不對,必定適得其反。把這些壓力用賣慘的方式轉嫁到孩子身上,這種行為也很難說是愛孩子。
賣慘界的骨灰級選手,莫過于魯迅先生筆下的祥林嫂了。
“直到她說到嗚咽,她們也就一齊流下那停在眼角上的眼淚,嘆息一番,滿足地去了,一面還紛紛地評論著。”
兒子讓狼吃了,她每天在人群中念叨這件事,而坎坷通常會陪著哭一哭,然后“滿足”離去。
起初,其實聽眾們是很同情祥林嫂的,但是一來二去,她每天說每天說,大家就不再奉陪,甚至察覺到某些賣慘的意味之后,大家開始有了嘲諷的成分。
在孩子們的眼里,其實賣慘的父母也是這樣一種觀感。
父母因為太過操勞去向孩子訴苦,孩子肯定會在一開始特別愧疚,并且暗暗下決心一定不辜負父母的苦心。
但是總說總說,孩子們勢必會產生抵觸情緒,甚至還會適得其反。
在傳統觀念中,父母和孩子之間本來就存在一種權力關系。百善孝為先,似乎看到父母為自己所做的付出并不是出于情分,而應該是一種本分。
當這種理所應當的本分被施加在孩子身上時,父母的道德綁架就給自己賦予了某種權利:那就是控制。
想教育孩子好好學習就直接說唄,非要前期賣慘鋪墊一下,然后再提出要求,要孩子無條件服從。膽敢說不,孩子就要背上愧疚的枷鎖。
之前在某乎上看到一個女孩說,每次和媽媽吵架,媽媽都會重復:
“為了生你,我半條命都快沒了!”
“要不是為了你,我早就……”
她回到房間一言不發,因為不知道該如何反駁。跟父母的養育之恩比起來,自己的興趣和想法簡直不值一提。
所以無條件接受父母的一切要求,就變得合情合理。而孩子接受的是父母的要求,放棄的卻是自我。
就像那句名言說的:
“一個被父母虐待的孩子,并不會停止愛父母,只會停止愛自己。”
很多父母特別熱忠于苦難教育,就像視頻中這個工地上的爸爸一樣,他在受苦受累,卻在話語中陰陽道:
“兒子你好好打游戲,空調一定要開大一點,別熱著。”
非要通過強調自己的苦難,來反襯孩子享受的幸福。我只想說,他是懂怎么讓人不舒服的。
前幾天網上有一段視頻很火,一個媽媽放假帶女兒一起出門旅行,兩個人坐的是綠皮火車,還是無座票。
中間女孩實在支撐不住了,坐在行李箱上吃起了泡面,四周人來人往,女孩被擠得縮著身子,忍受著旁邊人的側目,看起來很是尷尬。
然后媽媽配的文案是這樣的:
“有困難要上,沒有困難創造困難也要上。無座慢車,給我好幾個白眼,下次繼續。”
于是就有人在評論區問了:
“為啥要買無座車票?又不是什么急事,出門提前規劃啊。”
媽媽回答得理直氣壯:
“我想,我吃過的苦,她也得感受一下。”
“我還沒讓她撿破爛呢。”
因為自己小時候坐的是無座綠皮車,自己小時候撿過破爛兒,就一定要讓孩子也都體驗一遍。
關于這件事,米粒媽專門寫過一篇,戳這里看:《無用的節儉,吃人造的苦,才是最毀孩子的教育》。
這種所謂的苦難教育里,我真的看不到愛,只看到心里不平衡之下的道德綁架。
還有的父母,熱別熱衷于“苦情”戲碼,專門喜歡在孩子面前表現自己的苦。就算沒有苦可吃,也要找點罪受:
明明家里有電飯煲,媽媽偏要凌晨四點起床燒柴火煮飯,然后告訴孩子她很辛苦;
明明有洗衣機,卻偏要在冬天用結了冰的水手洗衣服,然后給孩子看她凍腫的手;
明明有自來水,爸爸卻要在40度的夏天去兩公里外地方挑水,然后因為中暑打電話罵孩子半個小時說他不孝……
這都是活生生的真實事件,這些戲多的父母,真的讓他們的孩子承受了太多。
就像有一些表演型人格的人,特別喜歡在公共平臺炫富啊,曬自己幸福美滿的生活日常,目的其實是想讓大家羨慕,迎來一些贊美和關注。
這些賣慘父母的人格中,或許也有這樣的一種心態,只是他們喜歡用相反的方式去博關注,目的都是被看見。
這些父母的內心里,很可能依然住著一個承受過苦難的孩子。他們終其一生都在和苦難帶給他們的創傷作斗爭,于是他們把這些苦難投射給了孩子。
他們看似是在進行苦難教育,其實是在通過投苦難的方式給自己“找媽媽”,是在用拖別人下水的方式,來彌補自己早年的確實。
而忠誠的孩子真的會在無意識中配合大人的需求,通過自折翅膀終成為和父母相濡以沫的殘鳥。通過壓抑自己的需求,來成全父母的綁架。
因為孩子們總是比我們想象的,更愛我們。
奇葩說辯手席瑞曾分享過自己小時候的一個故事。
“家里沒錢,你媽一個人養你不容易。”是他從小到大最常聽的一句話。
也是因為總繃著這根弦,所以他很早就很懂事,知道不給媽媽找麻煩,要幫媽媽分擔。
可是有一次,他和姥姥逛超市,看到一瓶桔子罐頭。
看了很久,他沒忍住摸了一下,姥姥看見他渴望的眼神,雖然猶豫了一下,可還是買了下來。
回去的路上,席瑞很開心,可姥姥突然說了一句話:“這個罐頭能抵我們一頓的飯錢了”。
他說:“那是這輩子我吃過最苦的罐頭,我直到今天都清楚地記得罐頭的價格是7塊9。”在那之后桔子罐頭帶給他的記憶只有苦澀,沒有甜蜜。
7.9元的桔子罐頭,成了扎在他心里的一根刺。其實買都買了,姥姥真的大可不必這么說的。
現在,他早已不是那個吃不起罐頭的小男孩了,可是每到消費場所,他的第一反應仍然是害怕自己買不起。這應該就是創傷應激了。
只要病得不嚴重,他從來不敢去醫院,哪怕面對別人真心的夸贊,他的第一反應仍然是:我不配。
當不配得感在孩子的心里深深扎根,這幾乎會伴隨他的整個人生,是不可逆的。
知道感恩的寒門貴子很多很多,而那些真正發自內心去感恩、努力改命,然后反哺父母的孩子,真的不需要你在他們面前賣慘。
還記得那個手執奧運圣火的武大學霸黃來女嗎:《那位763分上武大,照顧癱瘓父親還能保研的學霸小姐姐,詮釋了真正的強者思維》
她出生一個貧寒的家庭,4歲那年,母親不堪生活重負,選擇離開了家。
從那時起,黃來女就和父親相依為命。
成長在風雨飄搖的貧苦之家,黃來女并沒有感到特別凄慘。因為父親的愛厚重如山,在漫長的童年歲月里給了她足夠的安全感。
那時候,父女倆的日子過得很難。父親做臨時工的縣文工團解散了,他只能帶著年幼的女兒四處打工。
他們去海邊挖過海螺,也推著三輪車賣過糕點。因為隨時要更換謀生的地點,黃來女必須跟著父親四處奔波。所以兩次輟學,只上到三年級。
但是那段最窮苦的日子,黃來女卻從來沒覺得苦過,反而是覺得特別溫馨。
她記得父親在煤油燈下教自己讀書、父親給她拉二胡、為她縫衣服……
因為有了來自原生家庭足夠的愛,黃來女看問題的心態總是特別樂觀,無論多艱難,只要有父親在,她就有了滿滿的安全感。
后來父親突然病倒,黃來女在學校旁邊租了個小屋照顧父親,她每天早上6點起床,準備早餐、幫父親洗漱、打針吃藥。
中午下課,還要趕回去做午飯,替父親熬藥。每天如一日的給父親按摩。
當父親醒來,父女倆相擁痛哭失聲。
父親供他上學的苦,他只字未提,女兒卻全都看在眼里。女兒照顧父親的苦,她也從未抱怨,而是全都化作父親蘇醒后的熱淚。
這才是親情之愛本該有的樣子。它不用去表演苦難,在苦難中依然樂觀,克服一切苦痛相互攙扶,攜手共度,這才是良性的互動和循環。
苦難教育并不會使孩子更愛我們,道德綁架并不會更加激勵孩子的上進心。它只不過是自私又戲多的父母彰顯苦難的一種無聲的控訴。
真正的愛,應該有著良性的發心。我們真心希望孩子好,并且真心希望孩子能夠因為我們的幫助而變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