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江五常這兩天又上了社交媒體熱搜，不是因為大米，而是因為救護車。

據中國新聞周刊報道，有網友日前在社交媒體爆料，自己母親在醫院病危，希望能在去世前回家，于是打急救中心電話希望能派救護車將母親送回家。接線員表示醫院沒有救護車可用，但可以幫忙找。隨后救護車司機打來電話，雙方商定費用為1600元。不料，走到半路，車上的護士要求家屬支付4600元，司機則稱不給錢就下車。被逼無奈之下，家屬不得不支付了三千多元，救護車才把母親送回家。而母親到家之后不久就去世了。

這一事件在社交媒體上迅速成為熱點。引起關注后，五常市人民醫院120急救中心11月4日回應稱，此事是接線員個人行為，接線員已被醫院辭退。11月5日，五常警方就此發布通報：10月28日凌晨，五常市人民醫院120急救中心王某把轉運病人的需求介紹給黑龍江峻博醫療救援公司經營者何某祥。何某祥駕駛新購置的無合法經營手續、無正式牌照的救護車，與隨車護士一同轉運病人，轉運途中提高價格，強迫病人家屬支付。11月1日，警方查處該案，以涉嫌強迫交易的罪名對上述三人采取刑事強制措施。

至此，這一案件的來龍去脈已經清楚。病人想回家需要救護車，醫院急救中心接線員把病人介紹給第三方的醫療救援機構，第三方機構趁火打劫，坐地起價。五常市有關方面對此案的處置，也是非常迅速有力的。但個案之外，還有必要思考更多。天價救護車并不是孤例。社交媒體上這一事件的評論區，很多網友都表示自己曾遇到過天價救護車。這起案件中，就算沒有坐地起價，50多公里轉運路程收費1600元，即使是對于配備了醫生護士和急救設備的救護車來說，也是一個不低的價格了。

為什么救護車會這么貴？因為救護車數量少，不夠用。醫療救護車的運營資質是受到嚴格管制的，通常只有醫院和專門的應急醫療救援機構才能配備。而醫院配備救護車的數量受到限制。比如根據重慶市新修改的救護車管理辦法，醫療機構可以配備的救護車數量與床位掛鉤，20-49個床位的醫院可以配置1輛救護車，每增加50張床位可增加一輛救護車，公立醫院的救護車數量同時還要受到公務車編制數量的限制。而公立應急醫療救援機構（主要是各地120急救中心）的救護車數量同樣也受到限制。

由于數量有限，救護車一般只用于院前急救，也就是運送緊急病人到醫院。而反向的需求，比如病人出院或者非緊急轉運等，醫院的救護車是很難滿足的。即使暫時有救護車空閑，也很難用于長途轉運，因為要考慮突發的急救需求。在五常這一案件中，病人是在哈爾濱市區某醫院住院治療的，但哈爾濱急救中心的救護車夜間不能出市，所以家屬才求助于目的地的五常市人民醫院急救中心。

在公立救護車資源有限的情況下，也有一些地方允許設立私營的醫療救援公司。但是私營救護車也存在一些問題，比如曾經有媒體報道過私營醫院救護車搶病人，或者舍近求遠，把需要急救的病人送到更遠的私立醫院（因為私立醫院可以給救護車更多的回扣）等等。

更重要的是，這些私營救護車對病人來說是完全不透明的。病人一般來說只知道120急救電話（一些城市還有999急救電話），打120后會被派到哪里的救護車，病人無從知曉。這樣的情況下，急救中心值班員就有了很大的調度權。而權力就可能產生尋租的空間，接線員完全可能把一些需求更多介紹到私營救援機構，并從中收取回扣。

在五常市這一案件中，五常人民醫院的接線員在接到病人求助時，就聲稱醫院沒有救護車（可能是實情，醫院救護車資源要更多留給突發急救需要，臨終轉運服務優先級很低），但給家屬聯系了私營的救護車。如果不是這輛私營救護車的運營者貪得無厭，這個利益鏈條本來不會被揭露。

允許有醫療資質的私營醫院等機構提供醫療救護服務，可以彌補公立急救資源的不足，滿足一些非緊急的醫療救援或轉運需求。但是首先在準入問題上應該放開，只要滿足預先確定的門檻（比如救護車、醫護人員等要求），就可以許可其提供醫療救援服務，杜絕在許可環節的尋租空間。

此外，還應該提高價格透明度。納入院前急救體系的救護車，無論是公立還是私立的，應該公開收費標準。至于非急救的需求，讓市場定價，但也應該公開收費標準，讓有需要的病人可以直接聯系救護車，而不必由急救中心人員轉介紹。一個急救中心的接線員，看起來權力不大，但是如果不加限制，仍然會產生尋租。如何規避，需要更完善的制度設計。

辛省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