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暐叛秦被誅，慕容沖建立西燕
慕容垂擬北都中山，將自新城啟行，聞苻丕在鄴城引晉援師，不由的怒氣上沖，便語范陽王慕容德道：“苻丕可去不去，與我爭鄴，且向晉乞援助守，情實可恨，我且去趕走了他，再作計較。”慕容德也即贊成，因復引兵圍鄴城，但留出西門一路，縱苻丕出奔。苻丕仍不肯去，居守如初。
慕容垂在城下數日，接得慕容沖來書，乃是故主慕容暐被殺，在秦諸宗族，一律就殲，只慕容垂幼子慕容柔，與慕容垂之孫慕容盛脫奔慕容沖大營，幸得無恙，請慕容垂放心。且說自己承慕容暐遺命，已在阿房城稱尊即位，勉承燕祚，云云。慕容垂不禁悲嘆，將佐統向慕容垂勸進，慕容垂謂慕容沖已稱號關中，不應遽自加號，且從緩議為是，慕容垂非不愿稱尊，實恐慕容柔、慕容盛為慕容沖所害，故置諸緩圖。將佐方才無言。究竟慕容暐如何被殺，應該約略敘明。
慕容暐在長安尚有宗族千余人，他本思奔往關東，苦無間隙。慕容紹之兄慕容肅與慕容暐密謀，將乘慕容暐子婚期，請苻堅入室，為刺苻堅計，苻堅全未得知。既而婚期已屆，慕容暐入見苻堅，稽首稱謝道：“臣弟慕容沖不識義方，辜負國恩，臣罪該萬死，蒙陛下恩同天地，許臣更生，臣次子適當結婚，愚意欲暫屈鑾駕，幸臣私第，臣得奉觴上壽，不勝萬幸！”苻堅當即許諾，會遇大雨，苻堅不出，慕容暐計遂敗。乃決意出奔，密令部酋悉羅騰、屈突鐵侯等，潛告鮮卑遺眾，詐言自己將受命出鎮，舊部俱可隨去，應預先會集，在城外伺候。部眾信以為真，內有一人名叫突賢，往與妹別，妹為秦將竇沖之妾，不忍乃兄遠離，請諸竇沖，乞留突賢。竇沖即入白秦王，秦王苻堅驚詫道：“朕并未有遣慕容暐情事，為何設此謊言？”竇沖答道：“陛下既未有此意，定是慕容暐有異謀了。請速傳召悉羅騰，訊明虛實。”苻堅即召悉羅騰入訊，備悉慕容暐之謀，因復傳召慕容暐、慕容肅。慕容肅語慕容暐道：“無故猝召，事必泄了，入即俱死，不如殺死來使，斬關出奔，或可得一生路。”慕容暐尚謂秦王未必知謀，當有別事相商，遂與慕容肅并入見苻堅。苻堅果盛氣相向，叱慕容暐負恩謀叛。慕容暐尚思抵賴，慕容肅直答道：“家國事重，顧不得小恩小惠，我等不幸事泄，外面二王即至，秦祚總不久了。”苻堅竟大怒，喝斬慕容暐、慕容肅。并令衛兵搜捕鮮卑各眾，無論男女老幼盡加誅戮。惟慕容柔寄養閹人宋牙家，幸得免死，且與慕容盛乘隙逃出奔依慕容沖。
慕容沖為慕容暐發喪，托稱受遺即位，稱帝阿房，改元更始，因即貽書與慕容垂，如上所述。史稱慕容沖為西燕，但因他歷年短促不列入十六國中。
話說慕容沖進逼長安，眾至數萬。秦王苻堅登城俯視，見慕容沖在馬上耀武揚威，不禁失聲道：“此虜從何處出來，乃敢猖獗至此！”當還問自己。說著，復大聲呼慕容沖道：“奴輩止可牧牛羊，何苦自來送死！”慕容沖答道：“正因不愿為奴，所以欲取爾位！”苻堅令將士登陴守御，自下城躊躇多時，乃遣使赍取錦袍一襲，出城送入慕容沖大營，且令傳諭道：“古人交兵，不絕使人，朕想卿遠來草創豈不憚勞，特命使臣賜汝一袍，聊明本懷，朕與卿何等恩情，卿為甚么變志？”慕容沖亦遣詹事復答，自稱皇太弟，謂現今心在天下，豈顧一袍小惠，如果知命，便可君臣束手，早送出皇帝梓宮，孤當寬貸苻氏，借報前惠，省得汝口口聲聲，自矜舊誼。龍陽之寵原不足道。這一席話，氣得苻堅兩目圓睜，且怒且悔道：“我不用王景略陽平公之言，使白虜膽敢至此，豈不可嘆！”秦人向呼鮮卑為白虜。遂調兵出戰，互有殺傷。兩下里相持兼旬，已戰過了好幾次，未決勝負。秦王苻堅不覺憤發，親督將士，與慕容沖交戰仇班渠，得破慕容沖軍，進至雀桑再戰又捷，復進至白渠，陷入伏中，為慕容沖所圍。殿中上將軍鄧邁，左中郎將鄧綏，尚書郎鄧瓊，自相告語道：“我家世受秦恩怎可不死君難！”當下各執長矛，拚死突圍，三將在前，諸軍隨后一齊奮勇，立將慕容沖兵沖散。苻堅得著走路，始克馳歸。
慕容沖收兵不進，到了夜間，卻遣尚書令高蓋引眾疾走，潛襲長安。城中未曾戒備，晨啟南門，突被慕容沖軍掩入，門不及閉，幸左將軍竇沖，前禁將軍李辯等，從內城殺出，猛厲無前，得把高蓋殺退斬首八百，臠尸分食。高蓋敗退后，復移兵往攻渭北諸壘，與秦太子苻宏相值，戰復失利，奔回慕容沖大營。秦王苻堅又自出擊慕容沖大獲勝仗，逐慕容沖至阿房城，城尚未闔。秦將請乘勝殺入，偏苻堅懲著前敗，只恐城內有伏，不敢徑進，竟鳴金收軍，退回長安。前次輕進，此次輕退，總之氣數將盡，無一合宜。
后秦王姚萇聞慕容沖入關，與僚佐共議進止，齊聲道：“大王宜亟西行，得能先取長安，方可立定根本，再圖四方。”姚萇笑道：“諸君所論，皆非明見。今日燕人起兵，意在規復故土，就使得志，也必不愿久留關中，我當移屯嶺北，廣收資實，坐待秦亡，俟燕人既去然后引眾入關，長安可唾手而取了。是即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之策。僚佐方才拜服，姚萇乃留長子姚興居守北地，自率部眾趨新平。從前石虎季年，清河人崔悅為新平相，被郡人殺死，崔悅之子崔液，奔入長安，至苻堅僭位，得官尚書郎，自表父仇不共戴天，欲與新平人拚命苻堅代為調停，削去新平城角，作為紀念。新平土豪，引為己恥，常思自立忠義，得補前恨。及姚萇至新平，太守茍輔，因兵單難守，即欲降姚萇，郡人馮杰等入諫道：“天下喪亂，忠臣乃見，昔田單僅守一城，尚得存齊，今秦猶連城數百，難道便滅亡不成？況既為臣子，服事君父，要當盡心竭力，除死方休，奈何甘作叛臣，遺臭萬年呢？”茍輔乃誓眾固守，多方抵御。姚萇筑土山，茍輔亦筑土山，姚萇鑿地道，茍輔亦鑿地道，內外相制，屢挫姚萇之眾。茍輔又為詐降計，誘姚萇入城，伏兵邀擊，幾得擒姚萇。姚萇幸得逃脫，部眾喪亡萬余人。嗣是姚萇不與茍輔戰，但在城外，筑起長圍，堵截糧汲，茍輔堅守數月，糧盡矢竭，連水道尚且不通，眼見是無力再支。姚萇探得消息即遣吏語茍輔道：“我方以義取天下，豈忍仇害忠臣？君可率眾男女還長安，請勿他慮，我但求此城設鎮罷了。”茍輔信為真言，遂率男女萬五千口，開城西走，那知姚萇已預設陷坑，坑旁置伏，一俟茍輔之眾出來，即發伏四蹙，迫使入阱，可憐萬五千口兵民，都墮落陷坑中盡被坑死，無一孑遺。如此暴虐，哪得久長？姚萇得入據新平，專探聽長安消息，再議進行。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