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生殘暴殺大臣，桓溫披甲擊姚襄
會姚襄遣使降燕，燕主慕容俊命姚襄夾攻苻秦，姚襄復報如約，慕容俊乃遣將軍慕輿長卿等，率兵七千人，自軹關攻幽州，姚襄亦引眾攻平陽，晉將軍王度也乘隙攻青州。秦主苻生聞報，命建節將軍鄧羌拒燕，新興王苻飛御晉，遙飭晉王苻柳救平陽。羌至裴氏堡南與燕兵交戰，大破燕兵，擒住慕輿長卿，梟得甲首二千七百余級。晉將王度接得燕兵敗沒消息，不戰自退。獨姚襄轉戰無前擊退苻柳援軍，陷入平陽城外的匈奴堡，殺斃守將苻產，且將苻產眾悉數坑死。既而姚襄卻向秦假道，愿回隴西，秦主苻生欲從姚襄之請，東海王苻堅諫阻道：“姚襄乃當今人杰，若縱還隴西，還當了得！不如誘以厚利，伺彼無備，擊死了他，方絕后患。”苻生乃依苻堅之議，遣使拜姚襄官爵。姚襄不愿受，殺死秦使，扯碎來冊，又進兵侵掠河南。苻生當然大怒，適并州刺史張平棄燕降秦，由苻生授為大將軍，令率部眾數萬人擊姚襄。姚襄自恐寡不敵眾，乃卑辭厚幣，與張平結歡，面訂盟約結為兄弟，始各撤兵退回。
苻生因戰事已平，樂得經營土木，遂發三輔民修治渭橋。金紫光祿大夫程肱謂：“有害農時，不應勞民。”反被苻生驅出斬首。未幾大風拔木，行人顛仆，秦宮中訛傳賊至，自相驚擾，宮門晝閉，五日方息。苻生查得造謠數人，刳心剖胃，慘加極刑。光祿大夫強平為苻生母舅，實在看不過去，便入殿切諫，勸苻生愛民事神，緩刑崇德才能上弭災祲，下息奸回。語尚未完，已惹動苻生大怒，命左右取鑿過來，鑿穿張平頭頂，不得少延。衛將軍廣平王苻黃眉，前將軍新興王苻飛，建節將軍鄧羌，時正在側，急忙叩頭固諫，謂：“張平系強太后弟，應從薄譴。”苻生哪里肯聽，但促左右鑿張平。可憐張平腦破漿流，死于非命。苻生且黜苻黃眉為左馮翊，苻飛為右扶風，鄧羌為咸陽太守。這三人素有勇名，所以苻生尚不忍加誅，但示薄懲。那強太后卻哭弟過哀，恨子不道，竟致憂郁成疾，絕食而亡。苻生毫無戚容，反自書手詔，頒示中外，略云：
朕受皇天之命，君臨萬邦，嗣統以來，有何不善？而謗讟之聲扇滿天下，殺不過千，而謂之殘虐，行者毗肩，未足為希，方當強刑極罰，復如朕何？
是時，潼關以西，長安以東，虎狼為害，日中阻道，夜間發屋，不食六畜，專務食人，百姓不敢耕桑，都徙居城邑。百官奏請禳災，苻生獰笑道：“野獸腹饑，自然食人，飽即不食，何必過慮。天道本來好生，正因民多犯罪，特降虎狼替朕助威，為甚么要去祈禳呢？”可笑可恨。一日，出游阿房，見有男女二人，行過道旁，容貌都尚秀麗，便令左右拉住二人，當面問道：“汝二人卻是佳偶，已結婚否？”二人答道：“小民乃是兄妹，不是夫妻。”苻生笑道：“朕賜汝為夫婦，汝即可就此交歡，毋庸推辭。”奇語。二人固執不從，苻生即拔劍出鞘，把他砍死。旋與繼妻登樓眺望，繼妻指問樓下一人，是何官職姓名？苻生望將下去，乃是尚書仆射賈玄石，儀容秀偉，素有美名，禁不住惹起醋意，便顧語道：“汝莫非艷羨此人么？”虧你聰明，能知妻意。說著，即召過衛士，交與佩劍，囑使取賈玄石首來。衛士攜劍下樓，才閱片時，已取賈玄石首復命。苻生擲與繼妻道：“贈汝何如？”繼妻又慚又悔，弄得局蹐不安，匍匐待罪。苻生卻憐妻有色扶使起身，攜手回宮去了。只枉死了賈玄石。
苻生平時最喜食棗，嘗患齒痛，令太醫令程延診視。程延診畢語苻生道：“陛下并無他疾，不過食棗太多，因致損齒。”說至此，忽聽得一聲狂吼道：“咦！汝非圣人，怎知我多食棗？”程延心膽俱落急擬下跪謝過，不料劍鋒已到，首即墜地。嗣又使別醫合安胎藥，加入人參，嫌太細小。醫謂：“參質雖細，未具人形，但已可合用。”苻生怒道：“汝敢譏笑我嗎？”遂使左右剜出醫目，然后梟首。醫官到死，尚未知所犯何罪，及他人察及剜目情由，才料到苻生誤會，還道是借參寓譏，與自己瞽目有關，所以冤冤枉枉的殺死該醫。
越年，為秦主苻生壽光三年，就是晉穆帝升平元年。穆帝年閱十五，預行冠禮，褚太后撤簾歸政，故改永和十三年為升平元年（公元357年）。秦與晉東西分峙，年號原是不同，惟史家推晉為正統，因此隨筆敘明，聊醒眉目，是年二月，太白犯東井，秦太史令康權上言道：“東井系秦地分野，太白罰星，恐主暴兵犯京師。”苻生狂笑道：“太白入井，想是因渴求飲，與人事有何關系呢？”不但苻生自己好笑，就是我亦聞言笑倒了。
又越兩月，接得邊地急報，乃是姚襄入據黃落，將逼長安。苻生不得不遣將調兵，出擊姚襄。姚襄前時出沒淮北，隳突河南，自稱大將軍大單于，據住許昌，并窺洛陽。洛陽本由魏將周成駐守，及冉魏敗亡，周成舉城降晉，仍得晉廷委任。晉大將軍桓溫嘗請遷都洛陽，修復園陵，晉穆帝未許，但命桓溫為征討大都督，使討姚襄。適周成復叛，姚襄亦引兵回洛，彼此相持，未分勝負。桓溫乃自江陵發兵遣督護高武據魯陽，輔國將軍戴施屯河上，自率大軍繼進。桓溫登船樓北望中原，慨然嘆道：“使神州陸沉，百年邱墟，王夷甫諸人，實難諉責呢。”當下進次伊水。姚襄撤洛陽圍，移兵拒桓溫，先使部下精銳，避匿林中，乃遣人語桓溫道：“公率大軍遠來，姚襄愿奉身歸命與公相見，但請公敕兵少退，即當拜謁路旁。”桓溫知姚襄有詐，掀須微哂道：“我自來恢復中原，敬謁山陵，干君甚事？君既歸順，便當來見，何必煩勞使人，多費糾纏呢。”姚襄使者返報，姚襄知所謀不遂，乃與桓溫夾水對壘。桓溫親被甲胄，督眾過擊，姚襄之眾大敗死傷數千人，奔往北山。桓溫追姚襄不及，進略洛陽，周成率眾出降。桓溫執周成送建康，自徙屯金墉城，修復諸陵，分置陵令，表請調鎮西將軍謝尚，都督司州諸軍事，鎮守洛陽。謝尚有疾不行，未幾去世。桓溫乃留戴施為河南太守，使與冠軍將軍陳祐，居洛衛陵，自率大軍還鎮。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