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被西方列國寄予厚望。然而這個想象中的“世界工廠”接班人，正深陷一場史上最大的電荒。
剛剛把產業鏈轉移到越南的制造商們，大小工廠不得不被迫停產，包括富士康、三星、佳能這樣的大廠也未能幸免，這對越南低迷的出口無疑是雪上加霜。
越南電荒的罪魁禍首貌似是天氣。不止越南，整個東南亞、南亞都在忍受曠日持久的活體燒烤，40℃成了家常便飯。
在全球氣候變暖的大背景下，沒有人是孤島，中美等大國更不是看客。
高溫引發的北美山火，濃煙讓紐約看到了末日景象。而中國眼下的高溫，相信很多人已深感炙熱難耐。
更可怕的是，最新監測顯示，已持續3年的拉尼娜徹底消退，厄爾尼諾將在今年緊接而來。
很多人擔心2023年將成為史上最熱一年，并非危言聳聽。
蝴蝶效應之下，越南電荒、工廠停產，或只是倒下的第一張多米諾骨牌。
01
這兩年，不管越南自己是否情愿，都擋不住西方國家將產業鏈遷移至此的步伐。
這片狹長的國土上，從河內到胡志明市，工廠宛如雨后春筍。地球上一次出現這樣如火如荼的景象，大概要追溯到改革開放后的深圳。
早幾年，越南也只是偶爾接收一下以耐克為代表的勞動密集型產業的轉移。但這兩年形勢完全不同了，連富士康、三星這樣的技術含量更高的電子信息產業，也紛至沓來。
看起來，似乎沒什么能阻擋產業鏈轉移到越南的腳步？
沒想到，老天翻臉了。
厄爾尼諾攜帶熱浪來襲，東南亞多國遭遇了創紀錄高溫：4月15日，泰國經歷了有史以來最熱的一天，氣溫高達45.4℃；5月，老撾連續兩天達到43.5℃；6月第1天，越南氣溫就竄上了43.8℃，刷新歷史同期最高紀錄。
高溫之下，用電需求猛增，偏偏4月開始的雨季沒有多少雨，越南等多國的電力就成了問題。
上周起，富士康和立訊精密等蘋果供應商的部分生產基地以及三星電子在越南北部的工廠，收到了當地電力公司的通知，要求考慮輪番停電，或者至少在高峰時段減少用電量。
他們表示，電力供應在5月中旬開始緊張，電力短缺預計至少持續到6月下旬，并要他們為此做好準備。
中國的成功經驗已然證明，大廠對經濟的拉動作用，越南對此再清楚不過。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給工廠尤其是富士康、三星這樣的大廠拉閘的。
還有一種情況，為了保民生。廣東遭遇到極端高溫時，會讓部分工廠錯峰用電，優先保障居民用電。
可問題是，民生用電似乎也沒保住。為了納涼，有的越南人被迫當回“山頂洞人”。
靠天吃飯的農業，更是倒了血霉。
越南是主要的大米生產國，考慮到高溫導致的減產，米價已經開始上漲。
此外據越南媒體4日報道，在中部的義安省，一家養雞場因為突然停電，雞舍里的發電機無法及時啟動為換氣扇供電，1000多只即將上市的肉雞因熱休克死亡，給這家養雞場帶來了近1億越南盾的損失。
標普全球市場財智亞太地區首席經濟學家畢斯瓦分析：由于越南正成長為一個工業化經濟體，電力供應對經濟的總體影響將比10年或15年前大得多。因此，短期內越南的經濟前景面臨著更大的挑戰。
本輪電荒，或也給那些將產業鏈轉移至此的跨國企業更多反思，為什么當年在中國沒遇到的問題，如今在越南遇到了？
02
平心而論，制造業的用電需求很大。
而對于以電子產業為代表的相對高端的制造業來說，對用電的要求不僅是大，更要求電力系統的穩定。
說白了，不能跳閘，不能停電，甚至需要一直維持固定的電壓。
一方面，需要當地有穩定的能源結構；另一方面，需要配合穩定的輸變電系統。
眼下在越南占發電大頭的其實是可再生能源，其次是火電和水電，幾乎各占三分之一。
越南的可再生能源主要是光伏。東南亞氣候炎熱、日照充足，選擇光伏可以說是因地制宜。
但問題出在水電上。
越南是典型的熱帶季風氣候，水電站受氣候影響極大。今年的極端高溫，導致越南不少水電站干涸。與去年相比，平均調度發電量直接減少了一半。
由于國土狹長，越南境內幾乎沒有全流域河流，也根本無法修建大型水電站。
反觀中國，長江、黃河、珠江這樣的大河從源頭到入海口都在境內，又位于雅魯藏布江、瀾滄江等大河上游。
就算水利發電出了問題，不是還有火電嗎？上天垂憐，越南曾經還真是一個不缺煤的國家。
但由于工業飛速發展，用電需求日益增大，越南只能不斷加大挖煤的力度。家里礦再多，也有挖完的時候。
《BP世界能源統計年鑒》顯示，現在越南的煤炭儲產比為73，低于世界平均132。從6年前開始，越南從煤炭凈出口國轉變為凈進口國，并且越來越依賴進口煤炭來生產電力。
擁有3000公里海岸線的越南，是東南亞風能資源最大的國家。但由于越南發展新能源相對滯后，一時半會也難喚醒風電的潛力。
越南還試圖發展核電，合作伙伴選了日本。但福島事件的打擊，讓越南寧平核電站的計劃胎死腹中。
上面這些，只是越南能源結構的問題。相比之下，越南電力系統更拉胯。
雖然與中國改革開放有些類似，但越南的革新開放更側重制造業和服務業的培育，而忽略了大基建的并行。
具體到電力領域，就是越南沒中國這么先進的電網系統，也沒舍得建特高壓。
越南經濟呈啞鈴型，河內與胡志明市兩大經濟中心正好在最南邊和最北邊，也是用電的負荷中心。從能源結構上來講，越南發展遠距離特高壓輸電是必要的。
負荷分布形態呈啞鈴型的國家，沒特高壓就容易陷入缺電風險，但上馬特高壓前期投資大，早期難形成規模效益。
權衡之下，越南當年還是沒選擇。加上早年還沒有世界工廠的眉目，用電不緊張。可一旦遭遇電荒，再想上馬特高壓這樣的大基建，又豈是一日之功？
值得注意的是，5月23日，廣西與越南正式簽署了110千伏深溝至芒街聯網工程購售電協議。此次重啟送電工作是時隔7年以來首次恢復，將大大緩解近期越南北部因干旱帶來的用電緊張問題。
其實早在2004年，南方電網就修建了云南河口至越南老街輸電線路，當時南網在云南河口營業廳經常能遇到越南人跨境來繳電費。
后來中國在越南投資了一些電力項目，其中永新電廠相當有代表性：南網投資，廣東電力設計院負責設計，廣東火電工程公司負責施工，最后中越聯合運維。
非常遺憾，這種合作雙贏的勢頭，后來沒有延續。倘若能延續，即使遭遇曠世高溫，越南也一定不會狼狽成這個樣子。
03
全球氣候變暖的大背景下，沒有人能獨善其身。
今年進入5月之后，全球多國集體開啟“水深火熱”模式。中國全國范圍大面積刷新氣溫新高，多地最高氣溫超過35℃，甚至40℃。
如果說全國人民被“燒烤”一個月已經快崩不住了，云南則是從去年年底開始，大半年滴雨未下，遭遇了特大旱情。
云南是中國水電裝機量僅次于四川的第二水電大省，四川負責給長三角供電，云南則承擔著大灣區的送電任務。
去年川渝的超級大旱，不僅嚴重影響了當地的生產生活，還讓萬里之外的上海用電遭遇緊張。今年云南似乎在重復川渝去年的窘境。
與云南同飲珠江水的廣東，也飽受高溫影響。
5月31日，南電廣東電網公司發布信息稱，受高溫天氣影響，廣東用電負荷不斷攀升，近兩日，日均空調負荷達約4500萬千瓦，和去年7月高溫時段負荷基本持平。
在中國南方用電已經如此緊張的情況下，廣西還愿意向越南伸出援手，在7年之后恢復了對越供電，才更顯得難能可貴。
大概是因為云南和兩廣都是越南的近鄰，風月同天，更能感同身受。
可是眼下中國如何應對用電緊張的情況呢？
作為大國，中國的騰挪空間遠非越南可比。
福建和廣東山水相鄰，但在電網分布上卻分屬于國家電網和南方電網，兩大電網彼此是獨立的。
為保障工業大省也是經濟大省廣東的生產生活，南方電網與國家電網加大電力跨省互濟力度，自5月13日起，閩粵聯網工程按當前通道最大能力，由福建向廣東送電持續時間18天，為廣東經濟企穩回升提供有力支撐。
這種一方有難八方支援的互濟，充滿著東方特有的溫情。相比之下，美國德州因為能源富余，州電網獨立于國家電網之外。結果突遭冰災導致全州電力癱瘓，外面的電又輸不進來，最后凍死了不少人。
2021年，當臺灣遭遇電荒時，曾有臺灣網友哭著表示：“我們什么時候才能連上國家電網？”我們只能拭目以待。
除了比越南更完備的特高壓以及國家電網這樣的大基建，除了越南無法想象的一方有難八方支援的鄰省互濟，中國在數字化領域的多年積淀也在此時派上用場。
為提高用電負荷預測準確性才能提升供電保障能力和智能調度水平。南方電網已與百度智能云、華為、阿里云簽訂AI合作備忘錄，探索利用電力+算力的最優解決方案，推動數字電網建設。
一個國家的命運，往往與能源體系的創新革命緊密相關。
美國在19世紀下半葉，就是依靠石油化工-輸油管道-汽車，完成了“生產-傳輸-利用”的閉環，成功取代了由英國主導的“煤炭體系”，奠定了霸主地位。
如果說以特高壓為代表的國家電網在傳輸環節給中國提供了新思路，國內如火如荼的新能源汽車是在利用環節彎道超車，中國對新能源的多元化探索則努力在能源生產環節完成一個全新的閉環。
中國對減碳的承諾，對新能源的探索，對綠色發展的責任感，贏得了越來越多國家的認可。
隨著新一輪厄爾尼諾的帶來，挑戰亦更大于以往。對此，世界氣象組織及中國、美國等國的氣象部門，都針對厄爾尼諾發出提醒。
在全球氣候變暖與極端天氣頻發的大背景下，比越南電荒更大的問題，是我們都需要好好思考如何創造一個可持續的未來。
這樣宏大的時代命題，沒有人是一座孤島。
參考資料：
《緩解廣東用電緊張，閩電送粵創新高》人民日報
《受高溫天氣影響，廣東用電負荷和去年7月高溫時段基本持平》南方都市報
《越南：能源轉型優等生還是“灰色復蘇”的典型？》中國能源網
《“碳中和”背后的中國能源大三角》遠川研究所
《越南制造業重鎮鬧“電荒”》界面新聞
《國外電力工業漫談(亞洲篇)——越南，一個一語難盡的國家》知乎網友：七匹喵
《越南企業遭遇“用電荒”，我國重啟對越送電，誰被打臉了？》北向財經
本文轉載自智谷趨勢Pro，作者逍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