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應該怎樣老去？以怎樣美好的姿態老去？熒幕也是一種課堂。

《老酒館》中飾演陳懷海的陳寶國

如果一個人的生命以一百年計的話，50歲之前與50歲之后，似乎是兩個人了。容貌、骨骼、氣質、修養，在人生走至一半之后，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所以英劇《王冠》從第三季開始，全部換了演員。影片《媽媽咪呀》第一、第二集，主人公的青年與中年也全部是不同的演員。

青春是老天給予每個人的自然好禮，而50歲之后，修為與造化各個迥異，人跟人差別好大。陳寶國在2019年拍攝的《老酒館》里，仍是20年前《大宅門》里的精氣神。一雙眼睛炯炯有神。“英雄不老”，他的爺們派頭是將以前的霸氣收斂得更加厚重。就像湯姆·漢克斯在《薩利機長》中，飾演危難之中成功迫降的機長。他解救了所有的人，但毫不炫耀激動。一頭白發，淡定微笑。《媽媽咪呀》有首歌唱得好：“時光塑造著你，就像歲月深邃了樹木，醇厚了酒，甜美了奶酪。”

陳道明在《我的前半生》里扮演的居酒屋老板老卓人見人愛。他動作幅度小，臺詞精簡，進退有度。但是幽微之中，味道全在里邊。“我是你爸爸的朋友！”他控制好與示愛女孩的對話方向。他也不說教，有一種老男孩般的蠻橫。“我為什么一定要喜歡你？”

《我的前半生》中飾演卓漸清的陳道明

看過倪大紅演的話劇，整場戲只有他一個演員，可見那個功力。《都挺好》《正陽門下》里的老先生，或狡詐，或寂寞，或耍賴，或慈祥，他都是比較夸張的演法，帶一點幽默，讓人過目不忘。吳彥姝在影片《媽媽》開頭的部分，有不少調皮的鏡頭，所謂“鶴發童顏”。小孩出于自我保護的意識會本能地躲避不熟悉的事物。而老人只有在自己熟悉的至愛親朋面前，才會顯現調皮雀躍的一面。珍貴而可愛。

很喜歡電視劇《小敏家》里飾演周迅媽媽的演員劉莉莉，慈眉善目，生動親和。到了女兒家，煲湯，清潔，一直在干活。關心女兒的婚事但不刨根問底。好媽媽既讓人一生有依賴，又想叫人好好疼她。出于激情，年輕人會無懼死亡；年老之人反而更珍惜生命，喜慶之色是他們對歲月的感恩呼應。慈祥由內而外，喜慶熠熠生輝。

60歲，70歲，80歲……就像太陽在每一個時刻的照射有不同的光亮度一樣，人的每個時段也有它不同的光澤。《媽媽咪呀》里，60歲的梅麗爾·斯特里普熱情外溢。十年以后她在片子里，則是一派雍容了。

我們應該怎樣老去？以怎樣美好的姿態老去？熒幕也是一種課堂。

《小敏家》里飾演王素敏的劉莉莉

73歲的雪爾扮演梅麗爾·斯特里普的媽媽，雪白長發，烈焰紅唇，不見皺紋，還有玲瓏曲線。這是超越凡俗的“仙人演法”了。就像許多武俠作品中白須飄然的道中高手，不受時光制約。“人工”壽星也只能出現在歌舞片神話片中。我們終究要長出那一條條的皺紋。

時間是另一種空間。對老年人來說，壓縮了以后，有人會恣意怒放，有人則玩味幽微。前者容易生成悲劇，后者才是天然喜劇。幽微里有睿智，有妙趣。

在滬劇電影《敦煌女兒》的結尾處，看到了真實的樊錦詩。84歲，利落短發中有著男性的剛強，英姿勃發，你簡直不能稱她為老太太。2019年日本松山芭蕾舞團主演森下洋子在中國的舞臺上扮演喜兒，71歲的人跳芭蕾，柔若無骨，嘆為奇觀。她說她每天都練。“年齡？從不想自己的年齡。”——生命力神秘的密碼比外科美容刀更厲害。我們大多數人無法做成森下洋子跳仙女舞；但我們可以模仿陳道明，將老酒調出自己的味道。（南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