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焚燕軍輜重，苻堅親臨滅前燕
慕容評素貪鄙，在潞川逗留多日，私據鄣固山泉，令軍人入絹一匹，方得給水二石。軍人無可如何，只得向他購水，納入錢帛，高等邱陵。這叫做死要銅錢。至聞王猛懸軍深入，仍然閉住營門，不準將士出戰，但言當持重制敵，毋得妄動。王猛偵知情形不禁冷笑道：“慕容評真是奴才，雖有眾百萬，也不足懼，何況止二三十萬呢！我此行定能滅燕了。”遂召游擊將軍郭慶入帳，使率騎兵五千，夜襲燕兵輜重，不得有誤。郭慶領命而去，當夜出發，從間道繞出燕營后面。正值三更時候，遙望燕輜重營扎住山上，一些兒沒有影響，料知輜重兵都已睡著，便令部眾各燃火炬，躍馬登山，呼噪直上。燕兵守住輜重不過數千，倉猝驚醒，睡眼朦朧，向下一望，差不多有幾萬火炬，大家驚惶得很，還是趁先逃走，較為見機，一動百動，紛紛亂竄，霎時間逃得精光。郭慶馳至輜重旁，已無一人，便集五千火炬焚毀輜重。火盛風熾，山高焰飛，連鄴城里面，都得了見，鄴中大震。黃門侍郎封孚私問司徒長史申胤道：“此城可得保存否？”申胤答道：“此城必亡，我輩亦必為秦虜；但目前福德在燕，秦雖得志，不出一紀，燕可重興了。”燕主慕容暐遣侍中蘭伊馳赴潞川，傳敕責慕容評道：“王系高祖嗣子，當以社稷宗廟為憂，奈何不撫戰士，反榷賣泉水，自謀貨殖呢？試想國家府庫，朕與王應同享受，何慮貧窮？若寇得直進家國破亡，王持錢帛，存置何處？皮且不存，毛將怎附？可急將錢帛散給三軍，振作士氣，得能平寇凱旋，立功報國，朕與王才得安榮了！”
慕容評接到此敕，驚懼交并，沒奈何致書秦營，向王猛請戰。王猛批回戰期。屆期這一日，王猛陳師渭源，向眾宣誓道：“王景略受國厚恩，任兼內外，今與諸君深入戰地，應該竭力致死，有進無退誓報國家，待功成歸國，受爵君廷，稱觴親室，豈不是一大喜事么？”大眾齊聲應命，于是破釜棄糧，大呼競進。王猛在后督軍，望見燕兵大至，趨集如蟻，也恐眾寡不敵，私自躊躇。旁顧鄧羌在側，乃手撫鄧羌背道：“今日大敵當前非將軍不能破滅，成敗利鈍在此一舉，愿將軍努力！”鄧羌應聲道：“若能給我司隸一職，公可無憂！”鄧羌亦太貪富貴。王猛答道：“這非我所能及，將軍如得立功，我當表請為安定太守，萬戶侯。”鄧羌默然不答，反向后退去。王猛不禁著急馳呼鄧羌還，準如所請。鄧羌即與張蠔、徐成等，跨馬運矛，突入燕陣。秦軍一齊隨上，橫厲無前。燕兵雖數倍秦軍，可奈人無斗志，各思趨避，你推我諉，任憑秦軍，出入自由。戰至日中，燕兵大潰，秦軍樂得追殺，俘斬至五萬余人，逃去約十余萬，乞降又六七萬，慕容評單騎走還鄴城。
王猛長驅圍鄴城，一面遣使告捷。秦王苻堅返報道：“將軍役不逾時，便即大捷，直抵寇都，功無與比。朕當親率六軍星夜前來，將軍可休養將士，靜待朕至。”王猛乃屯兵城下，嚴申軍律，法簡政寬遠近帖然。燕民各安生業，喜相告語道：“不圖今日復見太原王。”王猛聞知輿論，不禁嘆息道：“慕容玄恭確是奇士，可稱為古時遺愛了！”遂特具太牢，親往祭墓。看官聽著！這慕容玄恭，就是太原王慕容恪的表字。
過了七日，秦王苻堅已自率精銳十萬，到了安陽。王猛潛往拜謁苻堅，苻堅戲語道：“昔周亞夫不迎漢文帝，今將軍獨臨敵棄兵，究是何意？”王猛答道：“亞夫不納漢文，太覺好名，臣嘗未敢贊同；且臣奉陛下威靈，東討殘虜，釜底游魂，立可蕩平，何勞陛下遠臨？”苻堅又道：“朕留太子監國，李威為輔，內顧無憂，所以率甲遠來看卿滅賊。”王猛太息道：“監國沖幼，未能守國，倘有不測，追悔何及！陛下獨不記臣灞上語么？”苻堅但說無妨，俟平鄴城后，即當西歸，王猛乃辭別回營，督兵急攻。先是燕宜都王慕容桓率眾萬余，屯居沙亭，為慕容評后援。及聞慕容評敗，移駐內黃。苻堅使鄧羌攻信都，信都與內黃相近，慕容桓聞風惶懼，奔往龍城，鄴中益震。燕散騎常侍余蔚等，率同扶余、高句麗及上黨質子五百余人，夜開鄴城北門，納入秦軍。燕主慕容暐與太傅慕容評，樂安王慕容臧，定襄王慕容淵，左衛將軍孟高，殿中將軍艾朗等，潰圍北去。秦王苻堅得入鄴城，即使游擊將軍郭慶，麾騎追慕容暐。慕容暐出鄴城時，衛士尚有千余騎，既而沿途四散，惟十余人隨慕容暐北行，道旁又是荊棘，群盜又四起如毛。孟高扶侍燕主，護持二王，非常勞瘁，且所在遇盜轉斗而前。好幾日行至福祿，依冢暫憩，不意有劇盜數十人，張弓挾矢吆喝前來。孟高即持刀與戰，殺傷數盜。及刀折力窮，自知不免，乃直前抱住一賊，同仆地上，凄聲大呼道：“男兒今日死了！”言未已身上已中數箭，嘔血而亡。艾朗見孟高獨戰，也上前奮斗，與孟高俱死。慕容暐乘馬中箭，乃下鞍步行，踉蹌急走。偏有大隊人馬，從后追到。回頭一望，并非暴客，乃是秦將郭慶部下的先驅叫作巨武。既至慕容暐前，便指揮兵士，上前縛慕容暐。慕容暐叱道：“汝是何人敢縛天子？”還要自稱天子，總算大膽。巨武厲聲答道：“我奉詔縛賊，何物小丑尚敢自稱天子呢！”慕容暐無法撐拒只好束手受擒，被巨武牽回鄴城中。獨慕容評北奔龍城，外此數人，統作俘虜，一并解入鄴中。秦王苻堅見慕容暐后，問他何故不降？慕容暐答道：“狐死尚正首邱，但欲歸死先人墓側呢。”苻堅也覺動憐，敕令還宮，使率文武出降。總計前燕自慕容廆據大棘城，至慕容俊僭號，傳慕容暐亡國，共八十五年。前燕了結。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