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文 | 藍媒匯
文 | 藍媒匯
這可能是AMD近年來最艱難的一場發布會。
最近幾個月,AMD的同期季報不僅令市場失望,股價也跑輸了NVIDIA。而在產品上,NVIDIA最新針對AI市場推出的芯片,幾乎成為懸在AMD頭頂的一支達摩利克斯之劍。
盡管在北京時間6月14日凌晨1點,53歲的AMD董事長兼CEO蘇姿豐,身著一件藍寶石色西裝,步伐輕快的走上前臺,但整個硅谷、甚至全球IT界都明白,如果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里,蘇姿豐發布的產品沒有另他們興奮,那AMD可能就完蛋了。
結果,出人意料。
第四代EPYC處理器、Instinct MI300X加速器等最新產品,讓所有人都覺得AMD在AI時代又站了起來,并挑戰了NVIDIA在加速芯片界的權威。
而兩家公司的老板,蘇姿豐和黃仁勛又被媒體同時放到了AI時代的頭排C位。
《福布斯》在這場發布會后撰文,甚至稱二人的競爭是“一個瘋子和另外一個瘋子比賽”“ AMD可能是如今英偉達在全球范圍內唯一需要警惕的敵人”。
確實是這樣。
這兩個頭腦極端聰明的家伙,前者成為AMD CEO的9年里,將這家一度瀕臨破產的公司從絕境帶入,十年間股價大漲近30倍;而后者憑借一己之力,讓NVIDIA成為顯示芯片界的風向標,數字幣時代的礦場基礎設施、AI時代的算力之王,市值在最近一個月內突破萬億美元。
兩人同樣出生于中國臺灣省,同樣幼年移民美國,同樣在大學中選修電子相關專業,一個畢業于麻省理工學院,另一個在斯坦福拿到碩士學位。
黃仁勛是蘇姿豐的表舅。
這段令人匪夷所思的親戚關系,牽涉的家族體系極為復雜、龐大,但從另一個角度說,這其實又沒什么意義,因為在親戚關系之外的商業圍場里,AMD與NVIDIA、蘇姿豐與黃仁勛、技術突破與AI風口,層層疊疊,都真槍實彈的各自為戰。
在AI芯片的江湖中,從不談情面。
對手
蘇姿豐的故事,就是硅谷版霸總爽文。
在2014年,她上任搖搖欲墜的AMD CEO,帥三軍殘兵,力挽狂瀾于危難之中,敲定的幾筆大訂單都是微軟、索尼、聯想這樣的商業巨頭,她參與了次世代游戲主機的競爭,又將AMD的股價從2美元不斷拉升,還迫使Intel重新審視AMD這位曾經的手下敗將。
那時彭博社撰文說:她是第一個出任主要半導體公司CEO的女性。
但最初,唱衰AMD的媒體們,沒人相信女性會在硅谷科技公司中得到權杖。以至于蘇姿豐上任的時候,記者們找到她在紐約開車行的父親蘇春槐,想讓他說點惋惜的話。
蘇春槐說:Lisa(蘇姿豐)一路都在解這種疑難雜癥。
說實話,當時已創辦45年的AMD也沒辦法被看好。幾乎在蘇姿豐上任CEO的同時,AMD發布了2014年Q3財報,其中預計Q4的營收將減少13%——這個數字大幅出乎市場意料。
然后就是任職三年的CEO Rory Read退下來,由來到公司才半年蘇姿豐接任。
其實上任AMD CEO這事兒,在父親蘇春槐看來,和嫁入豪門沒什么區別。他對蘇姿豐說的話,特別有早年TVB港劇那種味道:人家公司不好才留給你來,這是你立功的機會。
于是,半導體女狂人的時代就這么開啟了。
不過那時,放眼整個硅谷和全球的IT產業,AMD都算不上什么耀眼的明星,那一年Intel定下了售出4000萬臺采用其凌動處理器平板電腦的目標,在硅谷,人們都熱衷于談論后喬布斯時代冉冉升起的蘋果帶頭人庫克,而另外的大明星還有扎克伯格,整個2014年,Facebook為全球經濟貢獻了2270億美元,并創造了450萬個工作崗位。
這個時代還屬于另一個“芯片狂人”——NVIDIA的掌門人黃仁勛。
他在2014年9月的發布會上,拿出GeForce GTX 980,這是在比特幣黃金時代開啟前最后一代顯卡,當時挖礦產業還沒這么瘋狂,黃仁勛還需要變著花樣的為宣傳新顯卡性能造勢。
那天他站在臺上,隨機送出了100塊GeForce GTX 980,之后在全場狂歡聲中,黃仁勛成為了那天的IT報道頭條。而NVIDIA圖形GPU的強大算力,讓黃仁勛在日后站到了潮頭。
2014年,AMD還絕非NVIDIA的對手,前者的市值只有20億美元,而后者已經達到了108億美元。
況且,當年AMD還沒有收購顯卡芯片制造商ATI,市場上普遍認為,AMD是一家與Intel直接競爭的通用芯片設計制造商,另外,蘇姿豐上臺那會,AMD確實沒錢,別說收購,就連訂單也少得可憐。
真正被NVIDIA視為對手的,是在移動端大放異彩的高通和聯發科,NVIDIA當時也想鉆進手機領域分一杯羹。
因此,那時蘇姿豐如果對媒體說“黃仁勛是我表舅”——就像在一臺美式脫口秀舞臺上,講亞裔倫理笑話,這樣的橋段確實可笑,但多少會被認為是個謊言。
家族
不僅蘇姿豐,關于這門“親事”,黃仁勛也回避。
蘇姿豐從來沒叫過黃仁勛表舅,黃仁勛呢,也壓根就沒談起過這回事。
兩人唯一一次同臺,是在2022年臺積電美國工廠開工時,共同到場祝賀。除此之外,就沒有之外了。
甚至在2019年時,有記者問蘇姿豐“是否與黃仁勛是表親”的問題,她說:這不是事實。但在2020年的CES專訪中,蘇姿豐態度有所轉變,她說,兩人的確是“那種有點復雜的隔代堂表親”關系。
問題來了,為什么是2020年?
這一年2月,AMD的市值首次超過老對手Intel,之后又以488億美元收購了Xilinx,這被視為直接對抗黃仁勛的NVIDIA。雖然兩家公司的市值有所差距,但在游戲和圖形運算市場上,NVIDIA放眼一看,終于有了勁敵。
蘇姿豐有了十足的底氣,不僅Intel把她重新它當成對手,NVIDIA在圖顯市場上也不得不重視起這位老玩家。
這時,蘇姿豐將與黃仁勛的親戚關系公布于眾,沒人再認為這是句玩笑。
而“有點復雜的隔代堂表親”也絕非一般。那張流傳已久的,中國臺灣省當地媒體梳理的二人家族關系圖譜,僅僅是冰山一角。
這段復雜的親戚關系,甚至涉及到中國臺灣省水泥大亨“環球水泥” (環泥)侯氏家族。蘇姿豐的外公和黃仁勛的媽媽是兄妹,而黃母親的姐姐,則是侯家第四代,侯智升、侯智元的外婆。
為什么要扯到這樣遠房的親戚關系?因為整個侯家子嗣都擁有一種極為優異的的基因——學霸——這一點,同樣遺傳到了蘇姿豐、黃仁勛身上。
這就像當年蘇姿豐一路跳級,24歲就拿到麻省理工學院MIT電機博士,過程看起來輕松無比。
而表舅黃仁勛也非等閑之輩,9歲來到美國后迷上兵乓球,15歲拿到美國乒乓球公開賽雙打第三名,同年覺得自己只有球技能卻缺乏學識,干脆掛拍,并在轉年考上勒岡州立大學讀電子專業,之后又利用業余時間,苦讀6年成為斯坦福電子工程碩士……
這樣澎湃的學霸故事,同樣在侯家比比皆是,不過那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有趣的是,命運往往會為未來的對手或隊友提前打下伏筆。
1969年,AMD公司成立,同年,蘇姿豐在中國臺灣省出生,3年后全家人移民到美國紐約;而黃仁勛在俄勒岡大學電子專業畢業后就搬到硅谷,1983年,他的第一分工組是在AMD擔任一名芯片設計師。
兩年后黃仁勛離開AMD時,蘇姿豐收到了麻省理工學院機電工程專業錄取通知書,她主修的科目,是晶圓基底芯片制造技術。
競爭
在上面一段文字,和接下來的一段文字中間,其實還有一個細節,這讓兩人的關系看起來更加迷人。
2014年,蘇姿豐當年剛上任AMD CEO時,曾在德克薩斯州的冰雹中開車四個多小時,去和惠普首席執行官Antonio Neri見面,后者給了她一張訂單,讓泥潭中的AMD得以獲得喘息。
然而很多年之后Neri說:可以說,我那時對AMD的上一代產品不再抱有幻想,但她向我展示了她堅持不懈的決心和信念。
蘇姿豐經歷的這些,19年前黃仁勛也經歷過。
1995年,NVIDIA將所有的資金都耗費在其第一代顯卡NV1上,但市場銷量卻很糟糕,當時黃仁勛手里的資金只夠維持公司30天運轉,他不得不將公司100多人裁到只剩30人左右。
之后他飛去日本,找到主機游戲大佬世嘉(SEGA),當時SEGA讓NVIDIA為自家的游戲主機“土星”開發顯卡,雖然過程和結果都不順利,但這張700萬美元左右的訂單給奄奄一息的NVIDIA續了命。
冥冥之中,這或許都是貴人相助,但蘇姿豐在麻省理工學院納米結構實驗室的負責人Hank Smith說過:她很善于處理人際關系——這句話放在黃仁勛身上,頗有一脈相承的味道。
雖然這看起來有種命運耦合的色彩,但在兩人、兩家公司的競爭中,更多的是唇槍舌劍乃至真刀真槍的對決。
2019年1月,AMD發布了全球首款7nm顯卡Radeon VII,幾乎沒有交集的兩人爆發了一場小規模的口水戰。
黃仁勛吐槽說:“這顯卡很一般,沒啥驚喜的。性能差勁,也沒有什么創新”“這是一次奇怪的發布會,也許AMD的人今天起床也是這么想的”。蘇姿豐不甘示弱,回擊說,“我猜想,他(黃仁勛)應該還沒有見過這張卡吧。
2019年的時候,兩家公司都在為二十世紀下一個十年的AI產業做布局——轉年,AMD用350億美元對Xilinx收購,成了少有能提供GPU、CPU以及FPGA三種產品的廠商,而NVIDIA則宣布啟動660億美元收購ARM,以期望成為一家同時擁有GPU、ARM芯片以及ARM架構的龐然大物。
但這項交易最終告吹,多數媒體在評價這起失敗的收購時,用了簡短有力的表達:AMD笑了。
除了商業戰場,二者的競爭甚至轉移到虛擬領域。
幾年前,蘇姿豐使用AMD的Ryzen芯片變身超級英雄,從眼睛射出激光的8位動畫在Twitter上瘋傳,這可以被理解為一種早期的數字人,而后黃仁勛真假難辨的數字分身,則登上NVIDIA GTC 2021 大會的開幕演講舞臺……
怎么說呢,外甥女蘇姿豐和表舅黃仁勛之間,有一種超越了技術和商業的依存,商場內外,這倆人沒誰都不行。
現就像在,在紅得發紫的AI領域,黃仁勛先是以一種躺贏和舉世無雙的姿態,從那件祖傳皮衣中掏出各種核彈級別的技術和芯片,在看似“只手遮AI天”的無敵狀態下,蘇姿豐依舊追趕上來,默默地遞給他一張AMD的新品,說:表舅,別太飄,江湖上還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