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狐電影獨家專稿(編譯/耷子 來源《好萊塢報道者》等)提到備受尊敬的中國紀錄片導演王兵,人們首先會說,他的電影非常迷人又很漫長——很長很長。他的《鐵西區》講述了一個搖搖欲墜的工業區的故事,有兩個不同的版本,一個是五小時,另一個是九小時。王兵2008年的紀錄片《原油》,呈現了一群石油工人的肖像,時長達到了14個小時。
今年,王兵的兩部電影都在戛納放映——主競賽單元的《青春》和特別展映單元的短片,它們分別只有三個半小時和60分鐘,對他來說都是“短片”。拋開對片長的關注,《青春》從頭至尾都很吸引人,盡管我們很難看出整部電影想要表達什么,或者這樣說,我們不能用更簡潔的語言來表達。和弗雷德里克-懷斯曼(美國當代紀錄片大師)一樣,王兵是一位享有盛譽的導演,他的紀錄片作品通常以神秘而冰冷的影像著稱,有時也會創造奇跡。
就像王兵2016年的紀錄片《苦錢》一樣,《青春》將鏡頭嵌入了中國東部服裝行業的工人群體之中。影片的大部分篇幅,都是在浙江湖州的工業區展開的。早在歐洲工業革命開始之前,這個地區就以絲綢制造和紡織品生產而聞名。如今,制衣業及其附屬行業繼續主導著這個地區的經濟,但在工業區,它們的運作方式還略有不同。
在那里,小企業主們經營著服裝業中的一個分支,主要生產面向國內市場的童裝。這個地區有成千上萬的車間,大多是由獨資老板所經營,他們與工人們協商,根據工作的復雜程度,按件付給師傅多少錢。這種運行系統在世界各地的紡織中心以不同的方式運行了數百年,包括美國東北部,當時該地區的紡織業蓬勃發展。
這部電影的大部分時間,尤其是在影片最后的段落中,都用來觀察一些微妙的勞資談判過程,他們來回討價還價:一件衣服到底是值11元還是10元?王兵對這個價格在當下世界經濟環境下是否公平并不感興趣,但里面包含了一定的戲劇性,即使你不會說普通話或是當地方言,你也可以看出,一些年輕的工人,有些年近四十歲,在與當地老板的談判中表現得非常糟糕,這些老板用鷹一般的眼睛盯著他們的利潤。
影片對細節的關注是非常懷斯曼式的,它似乎還要揭示更多的真相。一群人生活在這些骯臟、雜亂、擁擠的車間里,在機器上勞作的縫紉工們,有時要連續工作18個小時,他們會互相斗嘴、調情、辯論、取笑和嘲弄。在剛開始的時候,有兩個年輕人拳打腳踢,其中一個把空線軸扔向另一個人,一位女同事將其描述為一場愚蠢的斗雞。后來,一個年輕人試圖與他的前女友和解,而前女友始終在紗布機前一件一件地加工著。
我是坐在《時代》周刊的斯蒂芬妮-扎哈里克旁邊看的這部電影,我們一直都很擔心有人在那些縫紉機上切下一根手指,因為那些工人把部件拉進機器的速度實在太快了。事實上,這部電影有時感覺像是一部正在上演的災難片,因為工人們經常在縫紉時吸煙,隨時都有可能引發火災,他們工作的地方有著太多易燃的合成纖維。記得片中的一個男人抱怨說,和他們一起工作是有多么的可怕。
這部電影的主要目標人群之一,可能是那些對這一行當比較了解的人。看著他們排成一排,不用一根針就縫好了一條又一條的褲腿,并在外套的絎縫上劃上幾條直線,有種令人眼花繚亂,又賞心悅目的感覺,就像是助眠視頻一樣。隨著人們對世界范圍內紡織業環境的關注,以及對紡織業工人待遇的關注,關于服裝工人的紀錄片和虛構電影或許會大量出現。《青春》是對這一子類型電影的一大貢獻。
然而,這部電影也是一個局外人,因為影片里并沒有關于公平或不公正的爭論。王兵更感興趣的是人本身,觀眾或許能從中得出更深層次的結論。在一個更關心誰在紅毯上穿什么衣服的電影節上,這部電影讓人清醒地反思了時尚界的另一個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