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本文力求在利順德160周年之際,進一步厘清利順德歷史脈絡和人文價值。應答利順德何以享譽“華夏第一店“,何以成為天津近代人文地標,何以稱作世界酒店活化石,何以堪稱中國近代縮影,何以長盛不衰引領時代潮流。又及,何以詮釋中秋節或公歷8月8日為利順德創始紀念日等關注話題。
文化是城市之根,歷史是文化之源。人們認識一座城市,往往 是從那些引人矚目、感人情懷的人文地標開始的。天津利順德大飯店便是一個典型范例。
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利順德更非一成不變的,它的歷史面紗是近四十年來諸多文旅專家和利順德人苦心孤詣逐步揭開的。本人因工作原因多年參與利順德歷史文化研究和飯店更新改造及博物館等文博項目創設工作,在利順德160周年之際,本文旨在將利順德歷史文化要義再行梳理, 以期對后續者進一步研究發掘利用有所補益。
(一)利順德何以享譽“華夏第一店 ”
利順德是目前全國僅存的一座跨越三個世紀仍保留著老地址、 老建筑、老品牌且榮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和“ 中華老字號 ”兩頂桂冠的文化遺產酒店,也是同時擁有專屬博物館、游船碼頭且掛牌“ 國家 AAA 級景區 ”的多功能特色酒店。堪稱中國近代史的縮影和見證,也是改革開放的前沿和窗口。世界旅游組織權威人士稱之為“ 中國酒店的驕傲,全球酒店業的奇跡 ”。 國家前文化部長、 中華文化促進會前會長高占祥先生欣然命筆提寫的“華夏第一店 ”,名副其實。
(二)利順德何以成為天津近代人文地標
利順德在天津應運而生,是由天津特殊的歷史地位決定的。天津 跨河面海,地扼京畿,又是直督總督兼北洋大臣李鴻章長期經略的清 庭“中堂”駐地。因而一直是西方列強覬覦已久的中國國門。英法聯 軍發動第二次鴉片戰爭就是要破門而入,脅迫清政府簽下不平等條約, 增開天津為商埠,強劃英法租界。之后西方列強爭相仿效,在津設立的外國租界地多達九個,成為世界之最,總面積達一千五百余公頃,是當時老天津衛城面積的十倍。這些租界地,形同“國中之國“,這也是中國淪為半殖民地的重要特征。
而英租界設立最早、擴充體量最大、 占據時間最長,對城市變遷影響也最大。按照1860年英國工兵上尉戈登等 3 人受命測繪的英法租界規劃圖來看,利順德飯店恰在英租界的原點,背靠海河,面向“ 中街 ”,對面是后來建成的英租界的市政大樓戈登堂和維多利亞花園。利順德門前的維多利亞路發展成號稱東方華爾街的“ 中街 ”,也就是天津最早的CBD。在此后一個多世紀的風云變幻中,這一帶一直是天津政治、經濟、文化中心,而利順德作為積淀深厚、雄視全城的古典浪漫主義建筑代表作則一直是天津最具代表性的人文地標和最亮眼的城市名片。
(三)利順德何以堪稱中國近代史的縮影
歷史造就了利順德,利順德見證了歷史。利順德飯店從 1863 年始建至今,與中國近現代史同步演進交集, 中西文化在這里激 烈碰撞又深度交融,如同一部內涵豐富的近代人文寶典。集中體 現了天津城市開放、包容、多元、 中西合璧、古今交融的本質特 征。利順德見證了兩次世界大戰的風云、帝國列強殖民侵略、晚 清政府的敗亡、北洋政權更迭、日偽侵占劫難,經歷了新中國成 立振興和改革開放的新時代。與國運興衰、城市嬗變、社會變遷 相系相伴相融。許多歷史事件在這里發生,眾多歷史人物在這里 出現。從革命領袖孫中山、周恩來到美國前總統格蘭特、胡佛, 從末代皇帝溥儀到歷任民國大總統,從一代名將蔡鍔、張學良到 文化名流嚴復、梁啟超,從科技精英詹天佑、侯德榜到教育名家 嚴修、張伯苓,從十世班禪到京劇大師梅蘭芳……數不勝數的中 外名人都在利順德留下蹤跡和故事。這里是名人堂、故事會、信 息庫。前國家文物局局長張德勤先生寫下“一間老店,百年風云 ”,前天津史學會會長陳振江直言“一部利順德飯店的歷史,就是近代中國歷史的縮影”。
(四)利順德何以稱作世界酒店活化石
時代的更迭,社會的演進,需求的變化,時光的打磨,賦予了它 太多的融合性和變異性。在160年的歷史長河中,利順德至少九度 易主、八次改擴建,和世界酒店業發展近乎同步,經歷了從棧房,到
豪華酒店,到商業酒店,到現代新型酒店演變的普遍性過程。又在天津這塊土地上經歷了自身獨特的發展階段。
第一階段,十九世紀六十年代,以“老屋 ”棧房起步。英租界 開發初期,這里多是隨英法聯軍進入天津的傳教士和商業冒險家們 在這片荒郊上臨河而建的西式平房。英籍傳教士殷森德于1863年3月 買下英租界29號地塊,與英商麥克萊恩、馬歇爾等合作,歷時半年 蓋起了帶有印度南洋殖民地風格的尖頂棧房。臨河側用作貨棧,臨 街側作為住房和客棧。
這座棧房在此后存續二十年中也必然經過多次改建,在看到的 外文書籍和外國僑民的文字憶述譯文中,都稱其為老屋或泥屋。這便是利順德的前身或雛形。
第二階段,十九世紀八十年代,建成豪華酒店。經過二十年的開發,英租界初具規模。出現了英格魯、撒克遜混搭的西式二層建筑。1883年德國駐華外交官喬治。瑞德買下了這片老屋的土地和建筑產權,在英籍德人大佬英租界董事長德璀琳支持下,建起了英式田園浪漫主義的豪華酒店。至1886年已可接待春秋賽馬大會百余人的豪華住宿和中西大餐,配有花園,舞廳,彈子房等先進游藝設施。豎起了“德商利順德客寓 ”的牌子,這顯然與這些德國人中文名中的“德 ”字關聯,也與利順德店徽設計為寓意“一帆風順 ”的帆船和中華老字號多與“德 ”字有關。也有釋義為“利順以德 ”,其義可通,但非出自孔孟經典。 同時出現的AST0R H0USE H0TEL英文名稱,則是源于美國千億富豪AST0R以他的名字在紐約市中心建造的世界最豪華飯店,之后世界各地的豪華酒店紛紛仿效冠以其名。
無獨有偶,早在1840 年第一次鴉片戰爭上海開埠后,英商理查也在上海建了一家名為理查AST0R的酒店。但后來兩次易址,多次易名,現存建筑是1902年重建的巴洛克式建筑,后改為錦江飯店。其歷史多次斷層。
利順德雖是第二次鴉片戰爭天津開埠后設立的,但保留了老地址、、老建筑、老字號的遺產完整性。這是國內僅有的。
第三階段,十九世紀末,升級改造為遠東一流豪華酒店。1894至1895年, 以英租界董事長德璀琳和李鴻章德國軍事副官漢納根為后臺,瑞德聯手怡和洋行等商行大佬,對飯店進行了大規模擴建,并組建了利順德股份有限公司,投巨資擴建了三層加塔樓的天津最高 建筑,一躍成為遠東一流豪華酒店。從目前掌握的歷史資料、圖片和飯店早期創建者后人來訪憶述研判,這座現存古建筑年代的“94 ”說較以往“86 ”說更為可靠準確。
第四階段,二十世紀初葉,擴建為遠東高端商業酒店。第一次 世界大戰后,德僑股東遭殃遣返,飯店轉由英方股東增資擴建。至1924年英方董事長海維林和華人副董事長、怡和洋行大買辦梁炎卿投資增建了四層現代折衷主義風格的磚混建筑和先進配套設施,利順德成為雄踞京津、馳名遠東的頂級商業酒店,進入鼎盛期。
第五階段,二十世紀中葉,跌宕起伏。1942年侵華日軍強占利順德,改名亞細亞飯店。日降后歸回已慘淡經營。解放后海維林移交給人民政府,改稱天津大飯店。
第六階段,改革開放后,擴建升級為現代遺產型奢華酒店。
1984—1985年天津率先與港商合資改造利順德,老市長李瑞環力主保護修葺老建筑,并恢復利順德老字號,為申報國保單位打下基礎。
1987年擴建臨河七層新樓完工。1996年又新建利順德公寓大廈。同年利順德老樓遺址掛牌國家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2009一2010年,天津旅游集團投資4億人民幣對飯店進行了史 上最大規模的更新改造和股權整合。并加盟世界酒店頂級管理集團 喜達屋豪華精選品牌,成為歷久彌新,生機勃發的世界遺產型奢華酒店新樣板。
(五)利順德何以長盛不衰引領時代潮流
利順德建店之初就以唯新唯特,引領潮流為目標。在科技進步層 面,利順德一直是西方工業文明登陸中國的橋頭堡。 中國第一代發電 機、 電話、 電報、 電燈、 電梯、數字機、 自來水和消防設備大多在利 順德引進發端。利順德至今仍是酒店業新材料、新設備、新技術的引領者。
在時尚文化層面,利順德一直是近現代時尚、娛樂和演藝 的先行者。近代舞會、西洋音樂、話劇、 時裝秀以及臺球、彈子 房等娛樂項目多由利順德引進發端。歷來是中外政商文體高端社交平臺。
在建筑藝術層面,按照在保護中傳承,在傳承中創新的思路,將列入國保單位的老樓修舊如舊又有機更新,復原維多利亞時代古典浪漫主義風格,突出彰顯了三大經典建構:歐洲田園露明式木質軒廊,高聳挺立的哥特式塔樓,皇家貴族氣魄的老大堂。并和后續建沒的臨河 新樓統籌整合,從空間布局, 到外檐內裝,實觀了風格協調,功能適配,渾然一體。盡顯大氣洋氣,高貴典雅。
特別是在文博展陳層面,把利順德放在歷史大舞臺上張揚,把近代史 放在利順德平臺上濃縮,成功營造了歷史文化的大氣場。文博展陳覆蓋三個層面:專屬博物館、名人景點房、公共空間文博布設。收藏陳列數千件文物、典籍、名人字畫和各種藝術品,頗有藝術殿堂之概。
歷史創造了利順德,利順德正延續歷史。利順德文化價值的 廣泛性和示范性,遠遠超出了飯店本身。歷史與現代利順德品牌的延伸拓展空間還很大,應該也有望成為中國酒店業傳承創新發展的一面旗幟,成為歷史風貌建筑保護開發利用的一面旗幟,成為“吞吐近代歷史,咀嚼中西文化“,彰顯“近代中國看天津 ”文化旅游核心品牌的一面旗幟。(完)
作者 資深文旅專家 何煥臻
何煥臻,資深文旅專家,曾任天津旅游局黨組成員,高級經濟師,市場處、規劃處長,南開大學兼職教授、市科協人文教授、北京顛峰智業高級評審專家。多次擔綱天津市旅游規劃及環渤海、京津冀旅游合作規劃,編制《近代中國看天津》文化旅游品牌總體規劃,主編官方文獻出版物《近代中國看天津叢書》,策劃審修《跨越三個世紀的大飯店利順德》圖書、央視紀錄片《利順德紀事》、長篇電視劇本《利順德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