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同名的服裝品牌，我第一次對鄂爾多斯有印象的新聞發生在2021年年初。彼時，鄂爾多斯市政府辦公室印發了一份《鄂爾多斯市適齡女性“兩癌”防治項目實施方案》。按照這份方案的規定，從2021年起，鄂爾多斯市戶籍13至18周歲適齡女性可以免費、自愿接種宮頸癌疫苗（二價宮頸癌HPV疫苗）。放眼全國，鄂爾多斯是首個這么做的地級市。
宮頸癌是全球女性第四常見的癌癥，發病率和死亡率雙高。而接種HPV疫苗是目前業界公認的宮頸癌三級預防手段之一。
宮頸癌疫苗一直都是身邊女性朋友們討論的熱點，與之相對的，則是一針難求的困境。那兩年，不論大家身處北京、上海，還是成都，朋友們總是不遺余力地分享各類約苗的渠道和手段。而我，也終于在焦慮中，在26歲到來之前以遠高于市場價的價格約上了北京一家私立醫院的疫苗。
在媒體的報道中，這也被稱為“一座城市給女孩們的禮物”。
第二次對鄂爾多斯的新聞有印象，是2022年7月，鄂爾多市委副書記邢征因為一段說唱視頻，走紅網絡。邢征的另外兩個身份是鄂爾多斯市政法委書記和康巴什區委書記。鄂爾多斯下轄2區7旗，康巴什是市政府所在的區。早年間，因為基礎設施不完善和常住人口較少，康巴什也被稱為“鬼城”。
不過，當地人如今似乎并不認可這個稱呼。當地和我聯系的一名工作人員就告訴我，康巴什現在常住人口11.88萬，“如果你過來，就可以知道這個小地方的人口擁擠程度”，“夏天的夜晚，湖邊也在萬人左右”。
7月底，我如約到了康巴什（相關報道詳見《遇上網紅書記，“鬼城”康巴什能否轉身“瑰麗之城”？》）。如果單從人口數量上衡量，康巴什確實不算一個大城市。特別是當你見識過大城市擁擠的早高峰后，你很難想象工作日早晨不堵車的情況。但是和曾經的康巴什相比，如今的康巴什確實已經變得“人多”——每到晚上湖邊燈光秀時，沿路總是停滿了車輛；要想站到燈光秀的前排，你也必須提前到達。
2022年7月，鄂爾多斯市康巴什區某個公園旁的露營地。 （南方周末記者 李桂/圖）
康巴什給我最大的“驚喜”來自區委書記邢征。在采訪中途，我們聊起康巴什創建兒童友好城市的經歷。邢征計劃，要做一些公園的改造，可以把更多游樂設施放到公園里，“小孩高興就行”。
康巴什同時在創建的，還有女性友好城市、殘疾人和老年友好城市。其中，規劃女性友好城市的指標，要細化到男女廁所的比例。此前，康巴什已經為所有來旅游的女性游客免費提供防曬霜和防曬傘。
而為了創建殘疾人和老年友好城市，邢征帶著干部們到不同的崗位上輪番體驗。區長到銀行當客戶經理，市場監管局局長當廚師，商務局局長去送快遞，城管局局長當街擺攤，而邢征去了麥當勞工作。
在邢征的描述里，麥當勞的工作和“正確”有關：他要從幾十種食物夾子中找到正確的夾子，然后找到正確的面餅，讓正確的面餅在烤爐里烤30秒，再找到正確的包裝紙，按照標準化流程把它們組合到一起，“撒菜葉的撒菜葉，撒醬料的撒醬料”。
邢征說自己手忙腳亂的，一身汗，“就像那個游戲似的，你玩過那個什么嗎？”我補充：“‘分手廚房’？”他意識到了我在說什么：“對，《瘋狂廚房》，就是那個東西。我們家里組織玩過，最后都‘打’起來了，互相罵，說你怎么回事！”
邢征體驗的崗位原本的工作人員是一名聾啞人小姑娘，雙方用手比劃著交流了一下午。他覺得這樣能給殘障人士提供就業機會的企業很好。計劃中，他希望康巴什能為更多殘障人士提供就業服務，同時還能再成立一所殘障人士的教育學院，讓他們有機會接受更好的教育。
采訪完邢征后，一名工作人員帶我去吃羊肉串。那是一家連鎖店，邢征家附近也有一家。邢征說，自己走紅后“就不敢再去了”：“我一去就好多人在那看”。他承認，自己失去了穿著褲衩背心、坐在戶外喝酒擼串的自由。
那天，我們是在公園里吃的羊肉串。在康巴什，公園也是特殊的：草坪定時開放，每周三到周日都可以在草坪上玩；公園里種植人參果、蘭州杏、新疆白杏、西梅、李子等，到了成熟的季節，市民和游客都可以直接采摘。有的公園里還種薄荷，也都是可以直接吃的。康巴什園林事業中心提供的數據顯示，他們在公園里種植了7.7萬余株薄荷。
坐在公園的長凳上，看著眼前的薄荷，吃著羊肉串，那一刻，我滿腦子都是：薄荷可以和羊肉一起吃嗎？我現在去摘兩片葉子混著一起吃是不是很奇怪？沒洗的薄荷吃了會拉肚子嗎？為什么還沒人把薄荷薅禿啊？放在某市，保護區的野菜都能給你薅干凈！
最終，為數不多的理智保住了薄荷的生命和我的體面。
和鄂爾多斯有關的第三條新聞就是前兩天鄂爾多斯政法委發布的那份通告（相關報道詳見《防疫通告刷屏，鄂爾多斯普法“緊急避險”》）。這兩年，在和不同城市、不同行業的人聊天時，很多人傳遞出同一個信息：信心很重要。我覺得，這句話放到鄂爾多斯政法委發布的通告上依然適用。
我們當然不能指望一份通告就能解決問題，也不能篤定有了這份通告，鄂爾多斯就一定會做得很好。但是，看到這樣的通告，總比看到別的什么東西好，不是嗎？
南方周末記者 李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