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丨獨角鯨工作坊
撰文 | 老鳳1974
中電科這個國企，內部也因為加班鬧得不可開交，最終一位忍無可忍的年輕人，破口大罵領導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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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代年輕人不給領導留情面，也是整頓職場的一個例證。
言辭之犀利，態度之不留情面，已經不是一個公司內部斗爭那么簡單的事了，而是有點你死我活的勁，我只能說一句“何至于此”？能鬧到這個地步到底是為什么呢？僅僅是勞動法的問題么？
胡錫進在這個問題上，說了幾句話：
昨天，中電科出來說并非他家員工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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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可能不是，可能只是外包勞務公司，可能只是合同工，可能只是。只要不是跟大公司直接簽的合同，都可以不算自己的員工。
然而這并不影響今天的說法，那就是現在的國企，跟以前確實有很大的不同，具體哪些不同，待我細細道來。
01
以前的國企是什么樣呢？我父親就是一家大國企的職工。有一件特別讓我印象深刻的事，值得說一說。
那是1990年左右了，我還是個中學生，有一天一家人晚上看電視，看到本地新聞說某個工廠出事故著火了，一看正是我爸爸工作的那一家——一個在遠郊的超大型化工企業。
他看到單位出事，馬上穿衣服出門，說要打車去單位。那會的交通狀況和出租車，都不是現在這么方便，而且打個車過去，估計要小半個月工資。但就是這么義無反顧，就是這么愛單位如家。
連夜打車趕到單位，下一次看到他的時候，已經是兩天后，人累得不成人形。回家就倒頭大睡。醒過來跟我們說了事故情況，還說當天晚上，能去的都去了。
看明白沒有？當年的國企，是有凝聚力和榮譽感的。這種凝聚力和榮譽感從何而來呢？從他們的待遇而來。
那個年代，物資并不充裕，每到年節，父親單位大魚大肉的發著，看得鄰居們都眼熱。冬天有冬天的福利，夏天有夏天的各種清涼自制飲品，生病了有單位醫院，節假日有各種活動。
類似什么呢？類似一種古老的有封建性的共同體，說類似，只是有一部分跟共同體很相近。所謂共同體三原則：保護、調節和救濟，是不是在那些具有封閉性的老國企里都能看到？
因此，老國企人和人之間不是說沒有沖突，沒有矛盾，而是沖突與矛盾都在圈子內消化。你分房比別人分的小了點，漲工資的時候，人家比你多漲了五塊錢……誰誰誰跟領導關系好，所以被提拔了，誰誰誰占了單位什么便宜之類。
老國企病多少都有點，但不能否認的是，在一個近似的共同體里，凝聚力和榮譽感也是有的。效率是偏低了點，但工作不能說不盡心全是糊弄，由于生活相對安定和穩固，工作的時候還是愿意沉下心搞點小發明小創造的。
造出的東西不說創意有多少，基本質量也是能保障的。那個時代的三大件中很重要的自行車，想想是不是質量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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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說吧，我后面買的非常昂貴的自行車，質量都遠不如我從初中騎到大學的一輛舊永久，怎么折騰都很難壞……
這就是一個時代的烙印，過去也就過去了。
02
等到國企在市場大潮中沖不動，開始大面積改制的時候，這種共同體自然也就打破了。這一點是從我父親回來說，新提拔的領導越來越狠開始的。
以前的領導，管理也是管理，但總體來說還是寬松的，有人情味的，用句俗話說，叫做上面吃肉還帶下面喝點湯。
后面有KPI和上進雄心的領導來，那就不認你是老同志還是什么了，吃肉喝湯一體化，恨不得下面的職工吃草擠奶。漸漸地，共同體被削弱了，凝聚力一天不如一天。
到改制的時候，是最后的高潮，一群老同志被強迫半強迫的簽了買斷協議，從此跟老單位再無瓜葛。也讓所有人看到，原來人和單位，只是一紙雇傭關系。
也就從那個時代開始，以前職工肯自覺干的事，不再有人奮勇當先了。我聽說那個企業后來又出了一次事，除了老總和實在躲不開的，其他人都躲的遠遠的，能指揮的動的，只有專業的消防隊。這個是他們的天然職責，不好跑的。那種聽說單位有事大半夜往單位沖的事，再也不可能存在。
模仿一句老話說，單純的勞動合同關系，撕開了原本人和單位之間溫情脈脈的面紗。老體制下，不是沒有傾軋，不是沒有斗爭，但還能維持個斗而不破，畢竟有個兜大底的愿景，因此完全撕破臉是不太多的。
等到溫情面紗撕去，人和人之間的那種赤裸裸的搏殺，就出來了。互相舉報，那都是小事一樁。滿目皆敵，是不言明的常態。
這也是為什么企業內部的人際關系越來越淡漠，斗爭起來也越來越沒下限的原因。領導和職工的關系，由“類似一家人”變成了“墊腳石”和往上爬的關系。
怪市場經濟大潮嗎？不能怪。原先的那種生產關系，必然隨著生產力的改變而改變。因此我說，那是一個時代，一個階段的特征，也是一種秩序的象征。
秩序的來源變了，各種關系都會隨之改變，還是用句老話，事物的發展，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
那么新的秩序和關系是什么，是合同、是契約、是市場、是法治。如果能夠堅持法治和市場原則，新的人和人之間的關系，也可以很健康，很友善。不用一家人，公司制度的產生，就是陌生人之間的合作模式。
03
那么問題又來了，為什么建得結結巴巴，總是這里出點毛病，那里出點故障呢？
就是因為有些地方，甚至成了法外之地。就是胡前總編說的：用工作穩定做杠桿，壓員工在超長加班問題上忍氣吞聲。
這種事，見的太多太多了，雖然法有明文，然而并不是在所有地方都通行。
在那些半市場化的企業和公司里，確實可以拿穩定工作為桿杠，撬動那些民企都不敢干的事的。
因此現代有不少老同志懷念過去，我以前不能理解，現在是越來越能理解并同情。這有點類似什么呢？類似19世紀斯托雷平在俄國的改革，讓農民成為自耕農，擁有自己的土地。
▲斯托雷平（圖/網絡）
改革對不對呢？簡直太正確了。當年的俄國相比西方，農民被人身束縛在附庸關系中，不解放他們就沒法實行工業化和現代化。
然而斯托雷平的改革本身，也是俄國在19世紀末期進入動蕩的主要原因，這是因為農民們變成自耕農解除了人身束縛，但同時也失去了地主的庇護，讓弱小的他們直接面對殘酷的農產品貿易和市場。而這貿易市場，既不成熟，也不夠公正。
也就是說，舊時代的秩序和枷鎖被打破了，但新的穩固的關系，沒有能夠及時的建立。當大家都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而這，才是內部矛盾激化到如此程度的根底。既然已經彼此為敵，那就不用再留什么體面和體統了。
曝光出來的，請相信我只是冰山一角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