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徐媛
廣東有一名男子，他的身份證從未丟失過，但他的身份信息卻被人冒用，為此欠下近8000萬的巨債。整整十年，他都在維權的漩渦里掙扎，至今仍未完全脫身。他的身份信息為何會泄露，誰是他這十年苦難的源頭，依舊成謎。
這名男子叫劉漢廷，本是在深圳務工的一位普通電工。2016年，媒體曾報道他的故事，引起了不少關注，相關部門介入他的案件。但近日，媒體報道，他背負的巨債仍沒有完全化解，直到現在，他還不斷收到征收電話和短信。更恐怖的是，他不知道這近8000萬的巨債，是不是全部的債務，這漫長的維權之路，何時才是個盡頭。
這一不幸的根源，是劉漢廷的身份信息被人冒用。根據警方調查結果顯示，假冒劉漢廷的人，原名叫劉沛威，2019年5月，他用劉漢廷的身份信息（包括身份證號、地址）和自己的照片，辦了一張新身份證。隨后又以“劉漢廷”為法人，注冊了一家民間借貸公司，在深圳各個銀行開信用卡套現。他甚至復制了劉漢廷一整套的家庭成員信息，從中篡改，在戶籍系統中加了一個名叫“董麗娟”的假妻子。
可以想象劉漢廷得知這一消息時的絕望。面對這筆天降橫債，他沒有辦法去怪責銀行審核不嚴，因為銀行也是某種意義上的“受害者”：辦理金融貸款需要人證合一，而那位男子的身份證上出現的就是本人的照片。好在，在經歷數年自證清白的維權努力后，相關部門的介入，讓劉漢廷卸下了大部分的債務，摘掉了失信執行人的身份。但他至今沒有想明白，自己究竟是怎樣被冒用身份的。
劉漢廷回憶，2009年初，他通過廣東惠來縣老家公安局戶籍科的熟人代辦女兒戶口，將自己的戶口本原件、結婚證原件和身份證復印件以及個人證件照一起寄給了對方。劉沛威冒名頂替辦理假身份證，接近這一時間點。劉漢廷曾試圖找過源頭——惠來縣公安局。得到的答復是，當時劉沛威提供的辦理身份證的材料完全沒有漏洞，民警憑借當時的信息甄別手段，無法識別出他的篡改他人身份信息行為。不過當地公安也告訴劉漢廷，因為這次工作失誤，“已經內部處理了幾個人”。但究竟誰該負責、如何進行處理，沒有進一步說明。
這就讓人納悶。劉沛威要冒用劉漢廷的身份信息，辦理一個新身份證，事先若沒有拿到劉漢廷的證件資料，沒有內部人員為他篡改照片，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如果涉事公安說，劉沛威提供的辦理身份證材料沒有問題，那問題出在戶口本的環節。誰為假冒身份者提供了便利，顯然不是一句“已經內部處理”，就能一筆帶過的。
劉漢廷當然有權知道誰是泄露他信息的始作俑者，誰成就了劉沛威的騙局。因為替人背債，這十年來，他的生活被完全打亂，整日被催收電話圍繞。盡管他的個人信息被更正，但在旁人眼里，他依然是一個欠錢不還的老賴。為此妻子和老家親戚斷聯，雙胞胎女兒因為不堪同學議論，早早地輟學打工，劉漢廷也難以繼續工作，腦子里幾乎全被案件所占據。
劉沛威假冒他身份四處借債時，全國個人信息聯網尚不完善，各地公安戶籍信息系統不同步，因而沒有一勞永逸的辦法，可以讓劉漢廷從本不屬于他的債務中抽離。他只能一樁一樁官司去打，一個一個地跟人解釋，他不是真正的借款人。即使劉沛威落網，其民事案件所造成的影響，還是需要劉漢廷一筆筆去解開。
劉漢廷的故事，讓公眾再次看到了個人信息被冒用的巨大風險。可能因為相關部門信息保護力度不夠，辦證時把關不嚴，或有人違規辦事收取好處，受害人就要被拖進一場看不盡頭的無妄之災。如果一個人遭受這么大的痛苦折磨，維權之路是如此艱辛和漫長，假冒身份者卻長年活得滋潤、富足，那些可能為他提供造假便利的人，長年躲在暗處，不用接受公眾的審視和法律的制裁，這是世人無法接受的。
劉漢廷為何會經歷這樣的離奇命運，不能成為一個無解之謎。誰要為他的身份被冒用負責，當地機關辦證時是否存在失責行為，也絕不只是一個“內部問題”，被輕描淡寫，悄無聲息地埋在歷史的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