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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兩天,一媽媽給女兒停掉抗抑郁藥換成維生素的新聞上了熱搜。
據杭州某中學心理站老師,該女孩小升初的時候,因不適應而成績一落千丈,但父母只覺得奇怪,并不重視孩子提出“不想上學、想去看病”的訴求。
“媽媽覺得她是因為不想上學、小題大做,這無疑把孩子推向了另一個深淵。初三她再來找我的時候,已經出現了自殺傾向。”
而女兒就診后,母親甚至擅自讓孩子停掉了需要定期服用的抗抑郁藥物,給她換成了維生素片。
央視網
新聞引發了網友的熱議,這忽視孩子求救信號、沒有將孩子從懸崖邊拉回來一把,反而將孩子向深淵更推進一步的錯誤危機干預,也讓很多人想到了之前的胡鑫宇事件。
胡鑫宇被確認“自縊身亡”、離開這個世界后,很多人為之心痛,而某社會心理工作聯合會卻發表了一封題為《胡鑫宇,請給心理指導師五分鐘》的公開信。
信中看似滿腔的熱情、苦口婆心的勸導,實則直觀的情感綁架,對名作名言的空洞引用,居高臨下地說著:
困擾你的問題都不算問題,你不夠堅強;更何況為了父母,你應該努力、堅強,不能被這樣的問題打倒,以“過來人”的視角對他們“曉以大義”,卻忽略了胡鑫宇最需要的是關懷和理解。
讓網友直呼“看了更想死了”、“可能本來還沒有下最后決心,聽到這些話,直接就不想再活了。”
這封信讓人震驚又憤怒,也照出了一些現實和真相,那就是:
很多孩子不是沒有求救,只是越求救反而越無助;我們的家長、學校老師、社會機構等由于各種自身、非自身局限性問題,并沒有實質危機干預能力,導致將孩子往深淵更推近一步,讓問題加劇。
01
心疼:我們身邊有多少
求救無果的胡鑫宇們?
曾任深圳康寧醫院危機干預科副主任的張斌,曾在接受采訪時表示:“絕大多數的孩子在生前都釋放過信號”,這些呼聲或多或少,或強或弱,只是并未成功傳達給周圍的人。
據悉,胡鑫宇生前曾多次向家人、朋友釋放輕生的信號:
翻看胡鑫宇的筆記本,他曾寫下“新環境真的難以適應,我怕老師看到我一臉茫然的樣子”;
打開他的社交媒體,是他“我試著銷聲匿跡,原來我真的無人問津”的孤獨落寞;
他食欲減退,飯量減少,失眠,難以入睡……甚至就在失蹤的半個月前,他還給母親打了三次電話,哭訴著壓力大,不想讀書了,想回家。
可惜,沒有人察覺到這些信號,他像深陷沼澤的被困者,越用力往外拔、越用力掙扎,陷得越深、越無助。
其實,胡鑫宇并不是一個人,像胡鑫宇一樣曾嘗試求助、卻孤立無援、游走在抑郁和自殺邊緣的孩子們并不在少數。
錢雪就是其中之一。
讀初三那年起,錢雪開始頻繁失眠,整晚睡不著,白天上課只能硬撐。她曾向父母求助,父母卻說這只是一時壓力大,叫她自己調節一下。
從父母那里求助無果,她也不想過多煩擾他們,就獨自在整個高中階段承受失眠之苦。開始每天戴耳塞睡覺、只蓋特定的毯子、睡前進行很多舒眠儀式,但失眠的癥狀仍不見好。
踩著線考進了重點高中后,為了提高成績她做了很多努力,可時日推進,她的成績卻沒有提高,只有焦慮成倍累積。
無眠的夜晚,她開始在腦內描摹自殺的畫面,爬出家里的窗,從學校樓頂跳下,在房間里上吊……
最終,她在一個清晨疲憊地起床后,坐上了與去學校方向相反的公交車,決定到市郊的海邊投海自盡。
《蜂鳥》
多虧了后來,她的手機收到老師、家長、同學、甚至平時不常聯系的親戚都在輪番給她發消息、打電話。重新感覺到被關心的她從無望中暫時抽離了出來,踟躕到中午,她最后坐車回了住所。
也是在那一天,她的父母才第一次去她租住的房子,知曉她的學習情況。
這樣的情況,發生在很多孩子身上,他們可能是另一個胡鑫宇,另一個錢雪,無力抵御發出求救信號卻被忽視、甚至無視的無望感:
眼睜睜看著內心的世界一點點變灰暗,一點點崩塌,甚至絕望到想要永遠離開。
02
遺憾:我們沒有
做得好一些
一個又一個胡鑫宇背后,我們發現,這不只是大多數家長、老師等不能意識到孩子的心理健康問題;
更深一層在于他們缺乏積極有效處理的能力,孩子的求救往往得不到幫助,甚至更多時候,得到的回應反而更讓孩子感到無助和絕望……
于是,我們聽到很多這樣的聲音:
一方面,指責父母不夠關心,不夠耐心,不是只顧自己的工作,就是只抓孩子的學習,完全不理解孩子;另一方面,空喊口號地呼吁“重視”起來,多加“干預”。
然而,一來,青少年自殺問題不能單純歸因于父母、學校或機構等,尤其是當它已經成為大規模的社會現象。二來,在不能有效回應孩子的求助上,一味責怪“做得不好”確實有失偏頗。
比如胡鑫宇的媽媽,她當然很愛孩子,只是對危機干預意識和方法的缺乏,讓她沒能及時接收到孩子的求救信號。
《少年法庭》
而對那些反而將孩子向深淵更推進一步的家長,曾任深圳康寧醫院危機干預科副主任的張斌分析道:
當我們面對一個陌生的、恐懼的環境,我們常規地就會出現“戰”或“逃”。
戰,對家長來說,我證明你說的是假的,你就是為了吸引注意力,所以“你有本事你就跳”、“結果TA還不是回來了嗎?你看TA肯定就不是想自殺”,或者你別在那瞎說,你一天都在想些什么,來駁斥證明TA是假的。
逃,就是家長會僵住,當下不知道怎么辦,是不是不問,問題就消失了。而對孩子來說,我表達了,TA不關心我,所以TA沒反應,TA不在乎我,根本不愛我,問題反而加劇了。
家長方面如此,學校方面也是如此,雖然近年來,學校愈發重視對孩子的心理健康:
不僅定期對教師進行心理健康教育培訓;開設家長學校,定期舉辦心理健康教育講座;而且還在校內開設專門的心理咨詢室,配備專業的心理咨詢師,希望給出現心理健康問題的青少年進行針對性引導;
但遺憾的是,在應對已經抑郁或者存在抑郁傾向的孩子求助上,鑒于各種復雜的現實原因,給到的支持力度依然不夠。
《蜂鳥》
比如北京大學臨床心理中心辦公室主任林紅就曾在采訪中提到:現在熱衷于兒童青少年心理健康工作的專業人員是越來越多了,不少學校仍把心理老師當作擺設,許多心理專業畢業的學生,看似去學校做心理老師,結果因為學校的不重視而變成了代課老師。
所以回到那個槽點滿滿、被全網批評的公開信,我們不懷疑專家們試圖保護孩子的一片心意,就像我們也無法指責因各種局限性,而沒能及時回應孩子求救信號的家長們、老師們。
只是,從社會到學校、家庭,我們很需要反思,怎樣才能做得更好……
03
應對:胡鑫宇們需要的
不止多給5分鐘
“看到”孩子的求助很重要,更重要的是,有效科學地回應、給予支持和疏導。
這一點說來容易,做起來卻從不容易。為此,我們不妨一起來看看美國社會和學校的一些經驗或方法。
據統計,美國現有臨床心理工作者、社會工作者和精神護理人員28萬人,每年接受心理咨詢和精神護理的人數多達6000萬人,占到了美國人的24%(美國總人口約為2.5億)。
可以說,當今美國社會,普通美國公民接受一次心理咨詢就如同吃一頓麥當勞那樣自然、簡單。
與此同時,一般美國大學校內都會配備心理咨詢室,學校的保險也會報銷每年一部分校外心理專家治療費用。咨詢師可以根據你的信息進行個性化服務,而且想要預約只需要給校醫室打個電話確認咨詢師和具體時間即可。
《蜂鳥》
而從家長層面, 我們或許可以嘗試以下幾點。
01 多關注、理解、關愛
家長要多關注到孩子釋放出的求救信號,比如語言上直接說的,“我不想活了”,“我最近覺得活著特別沒意思”。間接的,比如說“人生有什么意義”,“如果我不在了,你和爸爸媽媽會不會傷心?”有些可能還會體現在作文里。
行為上的一些異常表現,感覺這孩子最近什么事情都記不得,老睡覺不起來,看著整天沒精打采的。
還有情緒上的反常,這孩子以前很開朗,最近怎么看著悶悶不樂,或者以前經常喜歡跟人出去玩,最近不出門了,或者之前經常不出門,最近特別喜歡出去。
或者TA平常好像看著都郁郁寡歡,這幾天感覺情緒平穩了很多,這也是需要特別引起注意的,可能因為TA心里已經做好了完整的自殺規劃,相當于一切都準備好了,我放松了。
接收到孩子的求救信號后,家長要想幫助孩子,首先要理解孩子是“生病了”。
抑郁最難最難的就是,完全不被理解,還要接受指責。試想,如果一個人得了腸胃炎,沒人會說:你堅強一點,不要拉肚子。那么,心理生病了,為什么總是質問當事人為什么不勇敢、堅強、陽光呢?
要知道,有時候患上心理疾病比軀體疾病更痛苦。所以,停下指責和要求,也不要過多地說教、勸解,理解這一點本身對瀕臨絕望的孩子來說,就已經是極大的安慰了。
《蜂鳥》
02 真誠地和孩子溝通
發現孩子的情緒不對,甚至有自殺的念頭之后,家長要試著多與孩子溝通。
先聽聽孩子怎么說,了解他們正在經歷什么、有什么煩惱或困難、心里在承受怎樣的困擾或痛苦。
多聽他講,給他表達自己感受的空間,開放地討論失落、孤獨與無價值的感覺,不必刻意回避“自殘”“自殺”的字眼,減少不需要的恥辱感。
因為當孩子表露了明顯的自殺信號時,直白而坦誠的表達反而是他們更加需要的——這個過程也是在進行死亡教育。
哪怕只是靜靜地陪著他,讓孩子知道自己并非“無人問津”,他是一直被關心著的。
可能找了孩子,TA說我不想聊,這也沒關系,可以對孩子說:
你現在不想聊的話也行,但我其實還是很擔心你,我回頭還會再問問你,如果你想談了,隨時告訴我們,我都會愿意跟你談的。就是向TA傳達,你拒絕我了,但是我們依然在這里。
《蜂鳥》
03 必要時尋求專業支持
每位家長,都可以成為孩子的心理治療師。但如果情況真的很嚴重,不要猶豫,及時向專業機構尋求幫助。
對未成年的孩子,父母最好陪同一起去見醫生,一起了解孩子的病情進展、藥物以及心理治療的效果,根據病情及時調整治療方案。不過,對于有些不愿意咨詢的孩子,也不要逼迫他,家長可以單方面先進行咨詢。
《麥田里的守望者》里曾說過這么一段話:“我想要當一名麥田里的守望者。守望著千千萬萬的小孩子,他們在麥田里快樂地奔跑。
我呢,就在那守望,就在那混賬的懸崖邊。當有小孩不小心跑過來時,我就把他們捉住。我整天就干這樣的事情,我就想這樣做。”
而我們每位成人,尤其是家長,都可以是孩子的守望者、心理治療師、自殺預防的守門人,守護他們內心隱秘脆弱的角落,和他們一起走過至暗時刻,看見心里面那抹灰淡一些,再淡一些。
參考資料:
1. 澎湃新聞:胡鑫宇案背后,那些想輕生的孩子在他面前說出了原因;胡鑫宇事件背后的流量“生意”:主播扎堆縣城,炮制謠言泛
2. 央視網:媽媽給女兒停掉抗抑郁藥換成維生素
3. 央視網:《胡鑫宇,請給心理指導師五分鐘》一文引爭議,最新回應
4. 三聯生活周刊:“自殺”問卷風波背后:我們該如何關注孩子的心理健康?
5. 真實故事計劃:胡鑫宇案背后,走失的孩子們
6. 看理想:胡鑫宇們,需要的不是那“五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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