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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經濟學家、杰出的教育家、北京大學哲學社會科學資深教授、光華管理學院名譽院長厲以寧先生因病醫治無效,于2023年2月27日19點31分在北京協和醫院逝世,享年92歲。
2014年12月16日,他曾在北京參加2015網易經濟學家年會,獲得當年度的“網易年度最具影響力經濟學家”獎項,并在論壇上表示,高就業未必和高投資有因果關系。我們需要適度投資,擴大民間資本的投資,把投資放在產能短板上。靠民間資本,把中等企業、小微企業調動起來,讓更多的人能夠來創造,自己創業,來建立中小微企業,解決就業問題。


以下為發言精編:
我今天要講的題目是“新常態和經濟發展理念的轉變”。
第一個問題,什么是“新常態”,新常態就是按經濟規律辦事。過去幾年,在經濟增長方面,我們是超高速增長,超高速增長不符合經濟規律,也只能是暫時的現象,因為它帶來的損失是驚人的。
什么損失呢?第一就是資源過快耗竭;第二,生態環境遭到破壞;第三,低效率;第四、產能過剩。但這些還不是主要的,最重要的是第五,錯過了技術創新和結構調整的機會,機會是很難得的,當2008年全世界那些大國、強國都忙于技術創新和調整結構時,中國是一味的高增長,所以這是得不償失的,今天轉如新常態,就是要根據中國的需要改為中高速的增長,重在經濟增長的質量,重在結構的調整。
結構比GDP的總量更重要,我以前經常舉例子,中國現在的GDP總量是全世界第二,但中國從結構方面講,我們的高新技術產業,我們的能源,我們其它的各種制造品,都應該把重點轉到結構調整上來,讓高新技術產品占更大的比例。
第二個問題,對出口和進口的看法需要調整,不是出口越多越好,過去是在計劃經濟體制下,為了賺取外匯的目的,出口越多越好,出口和進口應該是基本平衡的,基本平衡的道理,你老出口,別的國家怎么辦?這種貿易關系不能長久維持,所以既需要出口,也需要進口,這在當前的國際經濟中,我們的觀點需要轉變,因為我們現在保留下來的還是計劃時代的“出口越多越好”(的觀念)。在這方面我們應該講,外匯儲備也不是越多越好,因為外匯儲備主要是要用得好,用得好,外匯儲備就好,如果不會用,就會帶來很多問題,國內的貨幣流通量就增大了,你再進一步跟其它國家搞好關系就不容易了,因為出口越多,外匯儲備就越多,這是第二個需要調整的觀念。
第三個問題,高就業未必和高投資有因果關系,這是過去長期的觀念,覺得高就業就必須有高投資,高投資,然后才能從里出現就業的新崗位,這些看法漸漸不靈了,我在外面調查,很多廠現在正忙于投資,我問他們會增加多少人?他們說“一個人都不加,還要裁員”,一個都不加還裁員?這是怎么回事?因為用機器人啊,用新技術啊,還有,我們重在產品的質量,也重在人才的質量,人才質量這一方面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就是,現有勞動力如果在技術創新以后、工廠設備跟進以后,還要再學習,如果他年紀大了就退了,不能另外安排了,他不適應新技術條件下的經濟增長。所以,高投資未必高增長,這一點應該記住。
那么我們靠什么增加就業呢?就業仍然是發展中國家一個重要的問題,適度投資,而適度投資就暴露了結構問題,適度投資,比如擴大民間資本的投資,不一定都要國家投資,國有企業投資;第二,我們在投資中應該更多放在產能短缺的短板上,這方面要投資,還要為了長期的經濟增長著想,為了環保工程著想,為了農業的現代化著想,應該要在這方面加大投資。還靠什么?剛才說了,既然靠民間資本,那就要靠政策把中等企業、小微企業調動起來,讓更多的人能夠來創造,自己創業,來建立中小微企業,就業問題就可以在這個過程中得到解決,適度投資加上政策調整,不能一味的像過去一樣,以為高投資才能帶來高就業。
第四個問題,高利率未必能夠抑制通貨膨脹,高利率抑制通貨膨脹是有前提的,假定通貨膨脹是需求拉動的通貨膨脹,這時候高利率有用,但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需求帶動的通貨膨脹會有,但成本推進的通貨膨脹一樣存在,假定是要素成本上升,假定供給不足,短缺部門沒能跟上去,這種情況下高利率有什么用?高利率反而造成了企業的困難,而通貨膨脹如果在成本推進的條件下,結構失衡的條件下發生,那唯一的辦法是要降低利率,降低利率但要引導性的讓供給短缺的部門轉移,讓它把結構調整搞得更好,這一點也是未來經濟觀念里一個新的觀點。
第五個問題,任何行業都要懂得,市場是可以創造的,市場不是靜態的,而是動態的,我們老講要擴大國內消費,擴大國內消費要創造擴大國內消費的條件,假定產品都是十年一貫制,誰來買?不會有好結果的,所以一定要懂得創造市場,需求可以創造市場,供給一樣可以創造市場,供給要用新產品來吸引人,新產品吸引人,人家就買了。為什么要發展旅游?為什么要發展文化產業?它都是在創造市場,創造市場這一點過去我們重視得不夠,在這里,人才的重要性進一步被提出,因為有人才,營銷要有人才,有了人才,管理就上升了,所有這些都告訴我們下一個階段,教育投資的比重一定要增大,4%是經過很多年達到的,但4%的教育投資占GDP的比重是不夠的,因為今后是人才的時代,是人才競爭的時代。
第六個問題,一定要有“兩個假設,三種調節”,首先我們看一個假設,“經濟人假設”,在西方主流經濟學中一直都是經濟人假設,人都是從自利點出發,爭取最大利潤、最低成本、最大份額,這并不是錯的,但已經不夠了,今天應該是兩種假設并存,“經濟人假設+社會人假設”,為什么一定要談社會人假設呢?因為人的投資有各種出發點,比如A、B兩個地方都可以進行投資,但A的成本低、利潤高,B是成本高但利潤較少,經濟人假設肯定會往A走,社會人假設就不一定了,人是社會的人,他投資B可能是出于各種考慮,B是我的故鄉,我的出生地,我對這里有感情,為什么這里的經濟還這么窮,就是利潤少一點,我也要在這里投資;我當時在B生活過,當時人們都瞧不起我,覺得我沒出息,現在我成功了,我就要在這里辦個廠,讓你們看看,出一口氣;還有第三種情況,我過去在這里做過一些對不起人的事情,我心中感到很內疚,今天我有錢了,我就要在這里投資,贖我自己過去的錯誤,表示我已經改正了……有各種各樣的可能,所以兩種假設是并存的,在今后,這個問題將會越來越多。
“三種調節”意思是什么?市場調節是第一種調節,非常重要,而且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政府調節是第二種調整,用一只有形的手調節,靠的是法律法規政策,而且政府調節是起著引領的作用,起著規劃的作用。有沒有第三種調節?肯定是有的,市場什么時候出現的?市場幾千年前才有,原始公社解體時部落之間出現了商品交換,那政府調節就更晚了,可是人類生活這么多年,少說有幾萬年,在這么漫長的歲月中,沒有市場就沒有市場調節,沒有政府就沒有政府調節,但人類社會存活了下來,人類社會靠的是什么?靠道德力量來調節,是一種道德力量調節,所以這種情況下我們認識得很清楚,道德力量調節是第三種調節,沒有市場調節,沒有政府調節,它就是唯一的調節,有了市場,道德力量調節也不能丟,有了政府調節,同樣需要道德來調節,市場調節是無形的,政府調節是有形的,道德力量調節道是無形卻有形,道是有形又無形,因為它是靠自律,靠文化建設,靠鄉規民約來實現的。我們說,自律是一種無形調節,如果是文化建設,企業文化建設,社區文化建設,校園文化建設等等,這都是有形的,而第三種靠的是自律和文化調節以外的鄉規民約,鄉規民約既是有形又是無形,口頭上存在,也可能寫成了文字,總之,有了道德力量調節,我們的兩個底線就出現了,一個是法律底線,大家在依法治國的學習過程中都了解到了,但另一個底線就是道德底線,人不能違背法律底線,也不能違背道德底線,所以在今后的經濟發展理念中,應該把這點看得更重要。
(演講標題為編輯所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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