罵得再狠,我也要為他洗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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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罵得再狠,我也要為他洗白

魯迅先生寫于上世紀的“孔乙己”,竟然在2023年復活了?

正值繁忙春招季,但今年的畢業生發現情況不大對勁,招聘會現場門庭若市,簡歷也遞了一份又一份,但,“怎么到現在還是零offer呢?”

這問題不問還好,一問才知道“海投一百家,offer沒一個”的情況不止一個人有。

最終,一張河南高校招聘會上的圖片中止了這場討論,海報上,赫然寫著招涼菜師傅、洗碗工等崗位。

看上去很諷刺,但實在讓人笑不出來。

有大學生在網上無奈發出感慨:

“都說學歷是敲門磚,但慢慢我發現它也是我下不來的高臺,更是孔乙己脫不下的長衫。”

這句話激發了大家的創作欲,“孔乙己文學”開始盛行。

有人希望自己從來就沒讀過書,有人為過于現實的薪資水平感到無奈。

言語之間,盡是困頓與不解。

這代年輕人,似乎都陷入了“上不去,下不來”的兩難境地。

一時間,網絡對其議論紛紛。

有人指責,有人共情。

“孔乙己文學”背后,我們究竟應該看到什么?

孔乙己文學,無病呻吟?

有關“孔乙己文學”的討論里,吃瓜群眾分為兩派。

一方揮著手積極響應,稱自己就是“當代孔乙己”,穿著長衫、站著喝酒,既得不到心儀的功名,也抹不開做體力活的臉面。

另一方則旗幟鮮明地指出:孔乙己文學中的“長衫”,不過是畢業生能力不足的遮羞布。

“找不到工作,是你太懶;有能力的人,早就在心儀崗位上大干一場了。”

甚至還有人指責,這是“眼高手低”“自命清高”,挑三揀四到最后,連溫飽都保障不了,是“活該”。

總之,反對派認為,“孔乙己文學”不過是畢業生放不下學歷虛榮和身份傲慢的產物——

“機會一大把,是你不珍惜,只會在網上無病呻吟。”

然而,事實真是如此么?

小時候,我們接受的教育是“知識改變命運,勤奮成就未來”,這是學生時代顛撲不破的真理。

換句話說,只要好好學習,你想要的,都會在未來等你。

為了在學習中勝出,大家吃了不少苦頭。

《小歡喜》里的英子,被媽媽嚴格控制、逼迫考清華,得了抑郁癥。

《小舍得》中的子悠,輔導班、奧數比賽連軸轉,只因要實現“階級躍升”。

但苦歸苦,總會有一個聲音告訴你——熬過去就好了,考上好大學就會有光明的未來。

然而,等大學生畢業后,看到的現實是什么?

2022年,高校畢業生人數達到了1076萬,規模首次突破千萬,創歷史新高。

而智聯招聘發布的《2022大學生就業力調研報告》顯示,為了在激烈競爭中找到工作,畢業生已經開始主動降低就業期待。

2022年應屆生的平均期望月薪為6295元,較去年下降6%;平均簽約月薪是6507元,去年則是7359元,下降了12%。

薪酬低了,工作壓力卻沒變小。

還記得那些此起彼伏、亦真亦假的裁員新聞嗎?

還記得稱“996”是“福報”的資本家嗎?

這,或許才是讓年輕人崩潰的地方:

寒窗苦讀數十載,最后才發現,自己得到的回報,并不似此前被告知的那般豐厚。

面對現實與期待間的落差,又有多少人能泰然自若,不焦慮、不恐慌?

說這屆年輕人“眼高手低”,倒也不見得。

很多人早就邁出了“脫下長衫”的那一步。

有人退出高薪教培行業,迎接地攤經濟,做了自由自在的流動小商販。

有人放下985學歷,聽從內心的聲音,選擇了自己喜歡的廚師行業。

有人厭倦做不完的工作匯報,成為一名奶茶店店員,從此實現“奶茶自由”。

不少年輕人,已經在這種職業選擇中收獲了滿足和快樂。

但也有一部分人,正是在進行了嘗試后,才發現自己變成了被大家看不起的“孔乙己”。

讀了這么多書,就這?

事實上,給年輕人套上長衫的,并非他們自己,而是社會的偏見。

有一位211畢業的網友在面對嚴苛就業環境時,決定去奶茶店就職,但招聘方一看其學歷,就將其“秒拒”。

“一來就問哪個學校的,問了又覺得我不能吃苦,不穩定不能長久干下來。”

話雖委婉,但多少能聽出點“你讀了這么多書,就干這個?”的諷刺意味。

評論區的網友熱情支招:

“不要說自己是大學生,拿著高中畢業證裝高中畢業。”

“工作經歷改成流水線、收銀員、服務員。”

合著在用人單位心中,學歷不僅不是敲門磚,還成了最大的障礙?

簡直是一出黑色喜劇。

這些現實背后的“操盤手”,是近年愈演愈烈的“讀書無用論”。

有人認為,讀書是為了找一份“體面的工作”,如果做門檻低的職業,不如不念書。

有媒體報道過辭掉大廠高薪工作、做自由攝影師的985畢業生。

她的職業選擇曾被母親質疑:“你四年大學生涯為了啥?既然最后選擇這種不需要文憑的職業,為啥一開始還要上大學?”

但在更多人眼中,學習的目的,有且只有一個——變現。

如果無法變現,學歷則毫無用途。

在新聞中,你會看到“985畢業,賺得沒有做直播的表姐多”的無奈吐槽,也會看到“10歲男孩輟學當網紅,賣力宣傳自己”的奇特新聞。

人人都盯著頭部網紅的“流量神話”,用“快手粉絲量最多的30人里面沒幾個大學畢業的”作為論據,用“讀書無用論”強化互聯網的幸存者偏差。

而他們的目的也達到了——在2018年新華網所做的95后職業觀調查中,有超過一半的人希望能成為主播和網紅。

“成為網紅能賺很多很多的錢,也不用每天寫作業寫到22點之后。”

甚囂塵上的“讀書無用論”,戕害的不止是不諳世事的小朋友,還有這群向往美好未來的大學畢業生。

“我可以脫下長衫,但社會準備好了嗎?”

當努力讀書的年輕人因環境嚴苛找不到工作時,讀書無用的社會偏見又讓他們無法心安理得地站在藍領崗位上出力。

即便勇敢踏出一小步,也會被“你讀這么多書,干這個太浪費”的言辭澆滅信心。

我想,“讀書無用論”的內涵,并非看上去那么簡單。

它的本質,是用“不讀書也能賺大錢”的個例,制造“高學歷沒有高收入”的落差感,引人掉入“唯金錢論”的成功學陷阱。

或許,這種野蠻的社會期待、專斷的價值取向,才是傷害年輕人的根源。

孔乙己里,批判的不是讀書人

知識還能改變命運嗎?

如果時間倒流二十年、或者十年,大多數人的回答都會是肯定。

可惜,時代不同了。

當經濟發展增速放緩,各行業從高速發展期進入沉淀期時,工作崗位便會有節律地縮窄、變得越來越有限。

但教育水平沒有下跌。這些年,高學歷人才逐漸扎堆、供需無法匹配,畢業生面臨的是越來越激烈的競爭,以及不內卷就無法突破的階級固化。

縱有理想主義者的雄心壯志,可我們的確很難再為一句“知識改變命運”的口號,無視眼前血淋淋的現實。

但是,這一切并不意味著“學習無用”,更不等同于“讀書沒有價值”。

在《平凡的世界》中,路遙通過對話體現孫少平的痛苦:

“誰讓你讀了這么多書,又知道了雙水村以外還有個大世界——如果從小你就在天地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你現在就會和眾鄉親抱同一個理想。不幸的是,你知道太多了,思考的太多了,因此才有了這種不為周圍人所理解的苦惱。”

然而,也正是因為孫少平讀過書,才懂得思考自己存在的意義、以及身而為人的價值。

這本身就是一種“信仰的飛躍”。

許多年輕人,其實已經在試圖改變、試圖創造。

2020年,山東90后公務員韓雨決定辭職,用自己的知識創辦一家有別于眾人印象的養老院。

在這里,老人會將自己打扮得光鮮亮麗,坐在椅子上表演“手勢舞”,還會做手工、丟手絹,在鍛煉身體協調能力的同時增長樂趣。

同樣是養老院,25歲的樊金林已經創辦了四家。

他在養老院內部組織了“老人電競戰隊”——幾位老人會定期坐在電腦前解說、參與游戲,周圍則擺著智能家居設備,場景頗有“科幻感”。

樊金林本人,則手握心理咨詢師、養老護理員多種證件,為創業做足了準備。

創業并不是唯一的選擇。

碩士畢業的超超在發現夢想離自己太遠后,決定腳踏實地,去火鍋店做保潔,在她看來,“只要我喜歡的、想做的工作,沒有什么是十惡不赦的。”

表面上看,她似乎屈服于生活,但內里,她卻完成了自我的和解與超越。

“因為人生,沒有唯一正確的答案啊。”

三戰考研均失敗的弗蘭西絲柯,決定去新西蘭打工。目前,她正在幫房東建房子,用每天工作兩小時換取對應的體力勞動報酬。

她突然發現,原來“只要有手有腳,就可以賺到錢”。她認識的木工告訴她,“我很喜歡把一個東西建造出來的感覺”,她由此也有了更深的感悟,在一次采訪中,她表示:

“我們對于價值的判斷是不是出了一些什么問題,必須要坐在辦公室,清閑地完成一份工作,并且有還不錯的薪水,這才是被推崇的,每個人的壓力都很大,要達成很多目標才能過上一種好的生活,可這又是誰來規定的呢?世界不應該是這樣的。”(《看理想》)

那么,世界應該變成什么樣?

我想,它會真正接納“高學歷打零工”“讀完本科做藍領”,而不是用“讀書無用”的論調對眾人極盡諷刺。

它會相對應提高工人收入、完善加班津貼與勞動保障,用切實行動讓大家看到“脫下長衫”之后的可能性。

它會接納任何脫離社會時鐘、看上去“失敗頹喪”的人,并給他們安慰與鼓勵——因為,沒有人能規定任何人是“失敗者”。

它不會諷刺“孔乙己文學”是傲慢、是無病呻吟,而是看見他們身上的可能性。

努力生活著的年輕人,不應該再被嘲諷。

這個社會,也應當為年輕人做點什么了。

當我們重新回到《孔乙己》的文本時,就會發現:

魯迅先生想要批判的并不是文人本身,而是對文人冷漠、無情的社會。

18 / Mar / 2023

策劃:視覺志

編輯:林曉風&安然

微博:視覺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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