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我調到了一所鄉鎮小學，堅持10年每天午間的“相約10分鐘聊天吧”繼續開放。鄉鎮的孩子們很熱情，一邊膽怯著看似不敢走進我的辦公室，一邊互相推推搡搡地相擁而入。

每天辦公室里熱熱鬧鬧，有四年級的同學，也有五年級的，大家彼此都不介意在一起聊天。大部分時間孩子們好奇地問我一些問題：“老師，你覺得我們大橋好嗎？”“你以前在城市里哪幾個學校做校長啊？”“老師，你做校長了是不是每天很忙，錢多嗎？”

特別是有對雙胞胎女孩，其中一個經常會直接問我一些有趣的問題：“老師，你男朋友待你好不好？”“老師，你每天跟我們那么多人聊天，你煩不煩？”“老師，你的沙發要被我們坐壞了，你不會怪我們吧？”……

我也對她們打趣地說：“你們這對雙胞胎姐妹啊，這么關心老師的心情呀，看來你們兩個很調皮哦！”經常問我問題的妹妹哈哈大笑，略顯內向的姐姐則朝妹妹看了看，臉微微往下低了低。

我及時注意到了這個細節，故意繼續說：“你們兩個人在家里肯定很開心吧？可以經常同步做些事情。”

還沒等雙胞胎姐妹說話，其他同學打開了話匣子：“開心啊，我和弟弟經常搶玩具玩。”“我和姐姐經常會一起做手工。”“我哥哥經常會打我。”……看來，鄉鎮學生家庭里，有兄弟姐妹是常態。

我轉向雙胞胎，拍著姐姐的肩膀說：“你們呢？”

“我們家有3個孩子。”妹妹搶著說，“我們還有個姐姐，上初中啦！”

“哦，這樣啊，那家里肯定更熱鬧更好玩了吧？”

“是的是的，我們姐姐成績很好的，會輔導我們的……”然后，妹妹和旁邊同學嘰嘰喳喳地聊開了。

這時，姐姐在旁邊輕悠悠地說了句：“最好當時媽媽打掉孩子，那我就不用來這個世界了！”雖然很輕，但是我清楚地聽到了。

我心里一緊，想：應該不會是偶發感言，背后肯定有些故事！于是，當聊天結束時，我特意讓姐姐留下來幫我搬點東西。

我和她一起邊整理東西，邊裝作不經意地說：“我也有個哥哥，我小時候經常和哥哥吵架，你們三個姐妹之間吵架嗎？”

她抬頭看看我，說：“姐姐不跟我們吵的，就是妹妹嘛……”

“她欺負你啊？”

這時，孩子停止了手上的動作，說：“欺負也說不上，就是爸爸媽媽好像經常幫她。”

“幫她？那也會幫幫姐姐，幫幫你吧？”

“姐姐已經很乖了，每天學習，不太來和我們玩。我平時就是和妹妹在一起。爸爸媽媽好像只喜歡妹妹，我……”孩子說話聲音越來越低，看起來很難過的樣子。

我不再追問，只是摸摸她的頭，微笑說：“我想啊，估計你是姐姐，雖然雙胞胎一樣大哦，但是早幾分鐘也是姐姐，爸爸媽媽肯定對你抱更大的希望，有更高的要求呢！”

她有點茫然地抬頭看著我，似乎在問：“真的嗎？”

我認真地望著孩子的眼睛，非常肯定地說：“一般雙胞胎，家長都會對那個早幾分鐘出來的孩子賦予特別的任務，希望能在管好自己的同時帶好弟弟或者妹妹！這樣，爸爸媽媽管你們不就方便多啦！”

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走出了辦公室。

我馬上聯系了她們的班主任和幾個科任老師了解情況，原來這對家長平時的確比較偏愛妹妹，因為妹妹比較外向，嘴甜，而且仗著自己是妹妹總能得到更多人的寵愛。

我想，現在還只是四年級，姐姐已經有明顯的負面情緒表現，那如果到青春期，孩子自我意識增長，叛逆指數上升，家庭人際矛盾會凸顯。如果姐姐一直處于這樣的低落和不滿情緒中，會產生比較嚴重的心理障礙，會沖擊這個大家庭的和諧。

于是，我馬上在筆記本上寫了兩項工作：一是我要召集學校所有雙胞胎孩子進行一場互動對話活動；二是我提筆給今天這個姐姐寫封邀請函，邀請她和妹妹在參加雙胞胎互動活動時，擔任主要發言人，來談談“雙胞胎家庭該如何愉快地一起成長”。

最后，我給雙胞胎家長發了條信息——家長你好，我想跟你們講一句貼心的話：我們把孩子帶到這個世界上來，你要記住，不是她們要來的。如果她要選擇未必會選你，你是單向選擇。你一定要公平、用心地對待每一個寶貝哦！

（作者為浙江省嘉興市南湖區大橋鎮中心小學校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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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雪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