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31日,厄瓜多爾亡靈節的前夜,埃斯梅拉達斯市人行天橋上赫然吊掛著兩具無頭尸體,這不是任何惡作劇裝飾,而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暴力血案。
曾經的厄瓜多爾被稱為拉丁美洲最安全的國家之一,當地人因夾在哥倫比亞和秘魯兩大毒品王國間能安居樂業而感到驕傲。
如今,這份寧靜隨著總統宣布國家進入緊急狀態徹底化為烏有。
僅僅一周就有五名警察被害,幫派成員不斷曝尸街頭,炸彈可能出現在包括煉油廠、港口和居民區或公交車站等任何地方。
埃斯梅拉達斯市是厄瓜多爾西北海岸的城市,這里有厄瓜多爾全國最大的煉油廠。
在石油資源豐富的厄瓜多爾,出口原油是其重要的經濟來源,埃斯梅拉達斯市也因此比其他城市更加繁忙。
這里有風景秀麗的港口和沙灘,是厄瓜多爾最著名的旅游城市之一,也是培養出無數足球國腳的體育名城。
然而,埃斯梅拉達斯現在卻因為靠近邊境,成了著名的黑幫戰爭“前線”。
熟悉拉美的販毒團伙手段的人,應該很快就能判斷出本周吊在天橋上的兩具無頭尸體,出自幫派之手。
在鬧市區懸掛無頭尸體,是黑幫常用的極端警告方式。通過處決為敵對勢力效力的人威懾對方。
2月其他城市的斬首事件
這座天橋的旁邊就是一所學校,可想而知孩子們在放學路上看到這樣的場景會嚇成什么樣,當然黑幫完全不會在乎這些,事實上這只是厄瓜多爾黑幫暴力事件的九牛一毛。
兩具無頭死尸被發現的第二天,埃斯梅拉達斯又爆發了9次嚴重火并,其中包括三起爆炸案和監獄暴動。
大街上不斷傳來爆炸聲和槍聲,7名獄警被監獄里的囚犯劫為人質。
10月31日的汽車炸彈襲擊
西部港口城市瓜亞基爾也沒有幸免,一周內慘遭6次黑幫的爆炸襲擊。還有兩名警察在郊區執勤時,在巡邏車里被槍擊身亡。
當天,瓜亞基爾的港口和旁邊的杜蘭市,又有三名警察被槍殺,杜蘭還發生了針對警察局的報復襲擊,導致兩名警察受傷。
10月31日的汽車炸彈襲擊
厄瓜多爾越發頻繁的暴力事件,大部分都與墨西哥販毒黑幫有關。
秘魯和哥倫比亞是世界上兩個最大的可k因生產國,厄瓜多爾雖然多年來致力于禁毒,但它關鍵的地理位置還是成了毒梟心中完美的毒品轉運點。
居民區投放炸彈
去年,厄瓜多爾警方緝獲了190噸毒品,其中大部分是可k因,破了該國的歷史紀錄。
近年來,越來越多墨西哥販毒團伙到厄瓜多爾招募人手。幫派與幫派之間很快為了爭搶地盤互相廝殺。戰爭的中心幾乎全是水路走私必經的港口城市。
遭到襲擊的街道
自去年年底以來,杜蘭和瓜亞基爾發現了五具被斬首的尸體。上個月,南部玻利瓦爾港的市民在一個背包里發現了一顆被砍掉的人頭。
瓜亞基爾市民在家中拍攝到爆炸襲擊
去年2月,瓜亞基爾的市民親眼見證了一具無頭尸體被從飛速行駛的汽車中扔出來,隨后向市民們滾來的就是它剛被砍下的腦袋。后來警方證實受害者是一名21歲的男子。
被炸毀的街道
比城市中的殺戮更血腥的是從去年開始就不斷發生的厄瓜多爾監獄暴動。
由于越發猖狂的販毒行為,當地警察每月成群地往監獄里送被捕的幫派成員。
厄瓜多爾的監獄本來就資源不足,人手不夠,犯罪活動太多,監獄人滿為患。
從屬于各個幫派的犯罪分子聚在一起,本來就有深仇大恨,還抬頭不見低頭見,監獄里近乎瘋狂地殺戮頻發,仿佛在養蠱。
被犯人處決的犯人
2020年12月,當地最有影響力的黑幫Los Choneros的老大在獲釋幾個月后遭到謀殺,導致幫派開始重新爭奪勢力范圍。
警方進入監獄控制暴亂
警方在查寢時,發現Los Choneros成員在監獄里私藏槍支,被認為是要刺殺監獄中敵對幫派的首領。
這個消息在監獄中傳開,驚動了四個幫派組成的敵對勢力聯盟,在他們的協力下殺了Los Choneros在獄中的領導者。
很快在全國的各大監獄里,相關幫派冤冤相報,殺成一團。此后幾乎每個月厄瓜多爾監獄都會爆發惡性事件,最嚴重的監獄沖突發生在去年9月的瓜亞基爾,120 多名囚犯死亡,監獄的地板上經常被血覆蓋。
監獄中從犯人身上繳獲的武器和手機
今年10月,厄瓜多爾最大的監獄發生囚犯間的沖突,導致15人被殺害。監獄里的黑幫成員甚至不知從哪里搞來了槍和刀進行戰斗,一些囚犯將“敵人”在獄中肢解,焚燒。
自 2020 年以來,已有 400 多人死于監獄暴動。
等活下來的幫派成員出獄,他們又會在街頭殺人放火,簡直是惡性循環。不要說民眾害怕,就連總統也感到不安。
因為幫派在街頭施暴、襲擊不光針對敵對的幫派,也針對警方和政府部門。
黑幫成員為了讓政府停止拘捕他們,讓他們在監獄里“獲得極大限度的自由”,他們專門對平民和作為經濟命脈的煉油廠、負責追捕工作的警察局進行恐怖襲擊,以此迫使政府與他們談判。
本周,厄瓜多爾總統拉索宣布埃斯梅拉達斯和瓜亞基爾進入為期45天的緊急狀態。暫停集會,實施宵禁,禁止人員隨意進出。從去年開始,厄瓜多爾多個省份已經多次進入緊急狀態。
對于厄瓜多人來說,這樣混亂的情形曾經非常少見。
厄瓜多爾從前從未有過像鄰國那樣的大型販毒團伙,也沒有什么極端政治團體的武裝組織活動,又因為有石油這樣的戰略資源,比其他毒品堆上建立的國家要穩定得多。
千禧年初期,厄瓜多爾的確有嚴重的黑幫問題,瓜亞基爾在當時有400多個犯罪團伙活動,造成大量謀殺案,得到了政府的重視。
不同于大部分拉美國家以暴制暴,以逮捕為主的黑幫消除手段,厄瓜多爾走了一條大家都沒想到的路:將黑幫合法化。
合法化的幫派成員
政府承認他們是“街頭青年團體”,允許他們保留自己的勢力,只要他們不進行犯罪活動,就會對他們提供教育、創業等方面的支持和獎勵。
合法化的幫派成員成功考入大學
厄瓜多爾當時最大的黑幫STAE加入計劃后,成功轉型從事餐飲業。這促使其他幫派成員也紛紛與政府合作,開理發店、印刷廠,甚至考大學深造。
STAE的logo現在已經不是犯罪分子的象征
這個當時不被看好的策略,讓厄瓜多爾的兇殺率下降到每10萬人5起,達到了南美第三大經濟體阿根廷的水平。
街頭槍戰、斬首之類的事更是幾乎不會發生。這次成功被當作是拉丁美洲社會打擊犯罪組織的新希望。
然而,成功是短暫的。2017年前總統莫雷諾和2021年現任總統拉索上任后,厄瓜多爾維持了10年的幫派之間相安無事,終于還是崩了。道理很簡單,教化黑幫需要非常多的錢。
STAE的成員們在擴展印刷業務
千禧年初期,厄瓜多爾政府石油收入較高,國庫充足,而且政府部門較為廉潔有序。
但2017年開始,經濟出現嚴重下滑,政府大規模削減社會開支和監獄資金,監獄內混亂不堪,也沒有精力再拉攏幫派了。
這讓一些新興的幫派很快就重拾販毒舊業。
有販毒團伙的存在就必然有貪污受賄的存在,2021年厄瓜多爾的政府腐敗評估僅為36分,比美洲的平均分(43分)還低不少。這導致國家在應對毒販和黑幫,以及他們造成的暴力事件時反應緩慢,或者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可以說,和平馴化黑幫對于厄瓜多爾來說,太過奢侈和不穩定,只有在國運好的時候才能成為一種選擇。
拉丁美洲各國本來就聯系緊密,每個國家的社會安全,都和鄰國息息相關。所以暴動對于厄瓜多爾來說是無奈又無力的。
墨西哥販毒黑幫
厄瓜多爾的確比許多拉美國家基礎更好,更幸運。
但這有什么用呢?既要防著從北方哥倫比亞運來的毒品,又要防著南方秘魯走私來的武器,要擔心墨西哥毒梟來招雇傭兵,還沒法控制美國等發達國家對毒品的大量需求。
目前的情況下,政府使用單純和平的手段和單純以暴制暴的手段,都沒法解決日益增長的黑幫暴力問題。
厄瓜多爾能否回到往日的安寧,誰也沒法打包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