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腺癌患者術后被老公催干活 有公司不給升職或開除患者

導讀 原標題:乳腺癌患者術后被老公催干活 有公司不給升職或開除患者文 | 李曉芳編輯 | 王一然摘要:北京有這樣一個龐大的特殊“女團”:兩...

原標題:乳腺癌患者術后被老公催干活 有公司不給升職或開除患者

文 | 李曉芳

編輯 | 王一然

摘要:

北京有這樣一個龐大的特殊“女團”:兩千多成員中,大部分人都有一道橫亙在胸部的傷疤。最嚴重的,除了乳房,從胸大肌到肋骨處,全被切除,只剩一層皮薄薄地覆在肋骨上——她們是一群乳腺癌患者。

團長杜慶潔47歲,很難將她與癌癥患者的狀態劃等號,她爽朗、大方、愛笑,樂于拿自己化療后,光頭走在大街上的故事當笑話講,也會調侃姐妹們用綠豆做的義乳,一不小心居然發了芽。

乳腺癌作為性別特征強烈的疾病,除了身體的病痛,還給女性帶來巨大的心理和社會壓力。一位醫生見到過乳腺癌對女性漫長和隱秘的影響。中國醫學科學院腫瘤醫院乳腺外科副主任醫師王一澍在接受《三聯生活周刊》采訪時提到,乳腺切除手術后,許多女性會出現含胸、駝背的情況。這并不是病理狀態,而是心理表現,她們因切除乳房而感到自卑,而她們的身體接受了這種記憶。

有姐妹常常會私信問杜慶潔,“我還能和老公過夫妻生活嗎?”還有更多人羞于開口。這個問題背后,是身體殘缺帶來的極大不安全感和自卑感。廣東省乳腺科主任醫師廖寧在前文采訪中提到,她的病人中,大約只有5%到10%能夠像之前一樣保持緊密的家庭關系。

杜慶潔發現,在家庭生活當中,得乳腺癌的女性基本都屬于隱忍型、犧牲型和奉獻型:乳腺是和情緒、激素緊密聯系的身體器官,它會忠實地反映生活里的苦痛、勞累和委屈。但有時候,女性不得不繼續忍受這些痛苦。

以下根據杜慶潔的講述整理:

綠豆義乳

6月17號做演講那天,是我們一個特別好的姐妹的一周年忌日。那天為什么我選擇穿黑色的衣服,讓其他姐妹也穿黑色的衣服,就是對她的一個紀念。

她和我們是同期的病友,也是10年前確診的乳腺癌。2021年8月,我們陪她一塊去復查,結果異常,癌細胞轉移到肝上了。那年是鏗鏘玫瑰戰友團成立的八周年,因為疫情原因,原本不打算做周年慶典了。

她的復查結果出來那天,我們集體決定要好好辦八周年慶典,因為我們不知道她還能不能參加下一次。那次我們給她買了生日蛋糕、鮮花,所有人聚在一起,開開心心的。

其實我們有預料的,有人說得了這個病不能喝酒,可是她不聽話,還經常喝酒。剛查出骨轉移的時候,我們勸她進行化療。她是整天樂樂呵呵的那種人,她說我再不想經歷化療的痛苦了,所以她只吃口服化療藥,病情就沒有得到很好的控制。然后第二年,6月17號,她就去世了。

我做演講那天,一起去的姐妹們就商量說,今天不聚了,參加完活動就撤。后來又想,要不還是聚一下,難道我們每年17號都不做任何事嗎?這是她的忌日,也是普通的一天。

那天所有人都沒有提她,我們什么都沒說。只是當提議舉杯的時候,我舉著酒杯說,為了我們未來的每一天,為了我們都能好好活著。所有人眼睛都紅了,我們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每次的復查對我們來說都像是開盲盒。那一刻都會緊張的,你不知道開出來的是驚喜還是驚嚇,可能下一次死亡就到我們身上了。

我經常會在分享里講一個綠豆義乳的故事,那像是我們生活的一個縮影。我們想盡辦法地去解決義乳的問題,就像我們想盡辦法去面對疾病帶來的新狀況。

很多乳腺癌患者需要做乳房切除手術,有些人可以做乳房再造,有些人身體條件不滿足,就只能使用義乳。

這是讓我們外表看起來和正常人一樣的方式。商家會根據你原本乳房的大小定制義乳,但價格不低,便宜的1000多,貴的5000多。有的只能用一年多的時間,汗液吸收得多了,義乳就變硬了,形狀會變得很奇怪,根本沒法帶出門,你只能更換。

這對很多患者也是不小的經濟負擔,本來生病化療就花不少錢。病友們就開始做各種實驗啊,最開始有人用枕頭里的蠶沙,把它縫胸罩里頭,然后那玩意兒掉渣,那個姐妹回家發現怎么衣服上全是黑的;還有人用黃豆,但黃豆太大太沉,又挺不起來,一直往下墜,也不行;還有用棉花的,太輕了,冬天用好點,能保暖,夏天糊著都能長痱子。

而且我們為什么要戴義乳,因為有人做一側乳房切除,只剩一邊,長期下來,會導致脊椎、身體有點失衡,所以需要義乳進行平衡。棉花的重量也不夠。

最后大家交流發現,綠豆是最好的,重量相當,不會掉渣,價格也便宜。給綠豆義乳放風也非常省事,就在胸罩一側開個小口,戴一段時間把它倒出來洗洗,晾干了再裝上。有一次夏天,一個姐妹就在群里說,倒出來放風發現,自己的綠豆發芽了,給汗悶的啊。我們都在笑,出來做演講也把這當成一個好笑的事兒拿出來說。

有評論就疑問,這事兒還能樂著說?對正常人來講覺得不可思議。其實我們每次說的時候也有點心酸,但一個正常人沒有同樣的經歷,很難理解我們在無奈心酸中表現出的調侃。

到現在,我們團已經成立十年了,很多人還在不斷地學習接受自己的處境,進行自我調整。所以為什么我們需要同伴的支持、不斷地鼓勵,因為并不是隨著時間推移,我們就不擔心了,病就完全好了。還是有人會復發,有人(的癌細胞)會轉移,有人會離開。還是會不斷地出現新的狀況,需要我們去解決。

“不歌頌苦難,也不感謝厄運”

我過去會有焦慮,有姐妹怎么拉她都不行,調整不過來。我就會想是我工作沒做好,要能把她拉出來,她也不至于走了。后來一位醫生跟我說“我作為醫生是不是在我這就不能死人?是不是所有人都得救活?那是不可能的。”

和我們同期的一個病友,確診時比我還小幾歲,我們倆孩子年紀也差不多,都是1歲。其實她的病情比我們都輕,沒有轉移,但她就是走不出來,情緒極其不好,跟她父母、老公發脾氣摔東西,甚至會歇斯底里大吼,她的孩子嚇得躲得遠遠的,都不見她。

我們拉她出來吃飯,她說我控制不住自己,她就覺著憑什么噩運到了她身上,不該生這個病。從她確診到最后去世,就一年多時間。

當時我們病房里還有一位50多歲的姐妹,也是不吃不喝摔東西,不治了要回家了,還想過跳樓,誰勸都不行。后來我跟她聊,我生病的時候37歲,我說你比我多得了20幾年的健康生活對不對?我兒子才1歲,我要走了,我兒子就得有后媽。但她兒子已經長大了,兒媳婦都懷孕了,快抱孫子了。我說你是不是比我幸運多了,我要是50多歲生病,我是不是得放鞭炮?

她就是這樣被我拉回來,想法就變了。聽起來好像很簡單,但人的內心,有時候就是有那么一點亮光就能打通。人很脆弱,但也能很強大。

這也是10年前,為什么我要成立這個組織,我們的一句話,我們的陪伴,很可能把其他人也拉出來,給她們心里種下一顆種子。

還有一個原因是,我當時受到了很多人的照顧,那時孩子小,我老公得照顧他,家里也沒別人了,我就一個人在醫院,也沒人陪床送飯。那會兒誰家到醫院送飯了,都會給我捎一口,什么牛肉、汆丸子,為了增白細胞熬的牛尾湯、五紅湯,都有我的一份。我是吃百家姐妹們的飯熬過來的。

我們團分很多小隊,有歌舞隊,模特隊,手工隊,就是領著大家出門活動,抱團取暖。我們還有個小隊叫守護天使,專門做病房探訪,一個星期去四天。有時候我們會碰到病人說身上難受啊,傷疤嚇人沒法見人,有的姐妹會直接掀開自己的衣服給她看傷口,說我比你這難看多了,嚇人多了。然后病友就得到共情了,她就覺得自己幸運了。

其實正常人也是一樣的,你倒霉的時候,看到別人比你更慘,你是不是會覺得自己還算比較幸運,能得到一點治愈?這是人之常情。

每次大家做完守護天使,從病房出來的時候,都要在群里做報告:今天探訪了誰,她的思想有了哪些轉變,最后還有一個問題是,你出來的那一刻獲得了啥?這是互相反哺的過程。

有天一個姐妹還跟我說,特別感謝這個團。最開始她只是一個普通的病人,跟我一樣,最初堅持下來,活著的信念就是為了孩子,當時她孩子也是1歲多。她原本的工作是一名銷售,在華北地區賣眼鏡。家里條件也一般,她老公有強直性脊柱炎,俗稱“不死的癌癥”,不能久坐,不能干重活,她一個人支撐著家庭。

成立這個團之后,她在團里很活躍,她一個病人,家庭負擔也重,還能幫助到這么多人,自己都覺得很不可思議。她的孩子也非常以她為驕傲,覺得特別有意義。

我不想用勛章來描述我們的傷疤,因為我們不歌頌苦難,也不感謝厄運。如果有選擇,我相信沒有人會愿意得癌癥。我喜歡用“印記”這個詞,這只是我們生命長度里的其中一個印記。通過這個印記,我能追溯到10年前我生病了,然后這10年里,我結識了這么多姐妹,我們有這么多故事可以分享,我沒有荒廢、怨天尤人,我做了有意義的事情,這就是生命的印記。

鑰匙

今年是鏗鏘玫瑰戰友團成立10周年,我們在全國范圍內篩選了108位患者的故事,集結成書。前段時間我去做病房探訪的時候,就用上了這本書。那天是一個28歲的姑娘,抱著我哭說,團長姐姐我未來一片黑暗,我不知道我未來是怎么樣的。

我就翻出書里專門講年輕患者的那部分,有個女孩生病的時候是30歲,她雙側全切了,然后又做了乳房再造手術。她生病的時候男朋友一直陪著,兩個人后來結婚。過了幾年,她恢復得好,還生了個女兒。我說你不用擔心,你也會有特別幸福美滿的家庭,姑娘立刻就高興了。就像我說的,人有時候就需要這么一點亮光。

一個人要走出來,就需要找到那把對應的鑰匙。你說鑰匙打開門需要的力量大嗎?它只需要輕輕轉動那一下,牙口對了,門就開了。

除了給新病友提供可參考的案例,我還希望這本書能起到科普作用,早期乳腺癌的生存率非常高,可是很多人不重視,沒有預防檢測意識。乳腺癌也是和情緒高度關聯的疾病,開朗起來,別鉆牛角尖,就是很好的預防方式。

你知道在家庭生活當中,得乳腺癌的女性基本都屬于隱忍型、犧牲型、奉獻型的。

比如你在家里受委屈了,或者是老公漠視你的付出和情感需求,記不住你的生日、結婚紀念日,從來沒給你買過禮物,你很難受,但就是憋在心里不說,患病的概率可能就會更高。

和其他癌癥不同,乳腺癌是帶有性別特征的疾病。乳房是女性很重要的一個特征,它代表了美,代表了我們女孩的身份,也代表了性。當你失去它的時候,承受的不光是身體上的疼痛,還有心理上的。

一個很直接的影響是夫妻關系,經常會有姐妹們私下問我,“團長,我還能跟老公過夫妻生活嗎?”還有很多人羞于開口。我沒有具體統計過,但團里夫妻或男女朋友離婚分手的比例,怎么著也得占三分之一。有的是生病前跟老公關系就不怎么好,離完生病的;有的是生病的時候受不了,離了。

有位年輕姑娘,經人介紹找到我,給我一邊打電話一邊哭,說自己剛手術完還不到倆月,傷口還沒長好,老公就看她哪都不順眼,婆婆也是,說你這都手術一個多月了,咋還不收拾家務、做飯啊?

乳腺癌手術剛做完的時候,不能提重物,特別是切除腋窩淋巴結,會導致上肢淋巴水腫。那姑娘就自己在家哭,覺著委屈極了,真不把她當病人看了。

我就說過兩天我們有個科普講座,你把老公帶過來。那天我記得特別清楚,20多個人,我讓所有人都穿紅色衣服,然后所有人給她老公深深鞠個躬。我們就說,你辛苦了,妹妹跟我打電話,說你作為老公特別照顧她,擔心她傷口愈合得不好怎么的,使勁夸他。

我說姐姐們希望給你一個擁抱,我們每個人生病,就是老公給了我們支持,你做得特別棒,而且不容易,我們代表妹妹感謝你一下,然后所有人給他一個擁抱。

他的表情最開始是不屑,不太樂意,聽到我表揚的那些話,他就變了,說團長我特別不好意思,你說的這些我特別有愧。他原來覺得妻子是裝的,覺得這件事沒那么嚴重,他不知道真實的情況。后來那位妹妹跟我反饋,說回去以后,她老公變了,不再要求她做飯,對她也有關心了。

(這樣做是因為)要考慮每個人的情況不同。一旦生病了,再想找個伴侶,其實真的很難。家庭經濟條件不那么好的,有的女孩年輕,孩子年紀小,治療時不能上班,家庭支出、孩子,誰來照顧?

我們也有姐妹,工資挺高,也沒有孩子,生病的時候丈夫和婆婆擔心她不能生孩子,提出離婚,她很爽快就離了。我們聽了也替她高興,離得好。

我們108位患者,幾個年輕的希望用筆名。她們很多人還沒結婚生子,還有職場,很多姐妹得了這個病,公司就不再給你升職了,有的人甚至還被開除了。我們四五十歲的還能辦理提前退休,就是退休金少點,年輕人沒辦法。

每年都有姐妹退團,她們離開的時候,我不會覺得傷心,我會為她慶祝的。那說明她變得強大,能夠回歸正常的生活狀態,有其他正常的社交關系,不需要病友間互相取暖陪伴,我覺得這是好事。

有時我會在群里邊送別,跟大家說,她今天已經披好戰甲,重新迎接未來。我們團里現在有2000多個人,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對每個人都說出這番話,希望團里最好一個人都不要留,那得多樂呵,不得放鞭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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