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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陜西省最有錢的城市，毋庸置疑是省會西安。
然而，很多人都不知道，除了西安，陜西還有一個隱藏的土豪城市，它就是榆林。
作為一個四線內陸城市，榆林的知名度跟西安沒得比，人口也只有300萬出頭[1]。無論是老舍筆下的“城扁街寬”“堅厚城垣”，還是地處黃沙滿天飛的毛烏素沙漠，榆林給人的第一印象是貧窮、土氣、落后，總之跟有錢、高檔完全沾不上邊。
然而，不過短短幾十年，榆林仿佛拿了逆襲劇本，一躍成為了人均GDP接近北京的造富之城。財政一般預算收入甚至超過了東莞、佛山這些老牌富裕城市。
四線城市榆林，怎么就突然“一夜暴富”了？
榆林，陜北隱藏的土豪
榆林，說它曾是窮山惡水一點都不過分。
榆林地處毛烏素沙漠邊緣和黃土高原的過渡區，毛烏素沙漠有一半都在榆林。在蒙語中，“毛烏素”是“壞水”“寸草不生之地”的意思。榆林6500多萬畝的土地，三分之一是風沙地，其余的是丘陵溝壑地[2]。
就這么一片貧瘠的土地上，1995年在176.65萬榆林打工人里，近七成以上的榆林人都靠農林牧漁業為生[2]。可想而知，榆林曾經有多窮。
彼時，榆林一個市的總產值只有59億元，一個榆林人一年的平均收入是3509元[2]。
誰能想到，就是這么個貧窮落后的陜西小縣城，好像一夜之間變成荒涼沙漠里崛起的一座造富新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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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時，陜西榆林已經是豪車遍地。有媒體這么描繪當時的榆林：
“在這個小縣城，站在馬路上，不超過1分鐘，會有一輛超過百萬的豪車從你面前駛過，路虎比較多，你還能看到勞斯萊斯、法拉利、蘭博基尼的身影，甚至過千萬的豪車都不稀罕，開一輛奧迪A6都顯得有點土氣了[3]。”
榆林，不是“小富即安”的富，而是“富得流油”的巨富。現在的榆林到底有多有錢？
我們可以先來看看GDP（即國內生產總值），它是衡量一個城市經濟實力最直觀的指標。近幾年榆林在經濟賽道上賺足全國的目光，不管是總量還是發展速度都可以說是難得的黑馬。
2022年，榆林GDP突破六千億大關，全市實現地區生產總值6543.65億元[4]。要知道1978年榆林GDP剛達到3.58億元，僅僅四十幾年就增長了近1800倍。榆林的人均GDP達到了18萬元以上，幾乎可以跟北京相媲美（190127元），約2.6萬美元[5][6]。
單看榆林GDP總量的話，它不僅穩坐陜西省內第二把交椅，放眼全國，這家底也是排得上號的。
從2002年開始，榆林的GDP總量就一直居于省內第二，近幾年更是遙遙領先其他兄弟姐妹[7]。2022年，省內第三名咸陽GDP總量為2817.55億元，還不到榆林的一半[8]。而且這次榆林強勢反超洛陽，首次登上中西部地級市第一的寶座，一路趕超宜昌、襄陽等傳統地級強市[9]。
榆林不僅賺得多，這賺錢速度還跟坐了火箭似的。短短兩三年間，GDP排名就挺進全國50強，在全國的經濟位次從第57躍升到42位[10]。
雖說它的GDP總量比不過省會西安，但在增量上，榆林這次可謂是大出風頭。2022年突破了千億大關，GDP增量達到1108億元，而西安才不過798億[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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扛起榆林GDP大旗的神木縣，2021年力壓“世界第一大市場”義烏，從2020年的第17名躍升至2021年的第9名，成為陜西省乃至西部地區唯一的全國GDP十強縣[11]。2022年則突破兩千億大關，達到了2231.47億[12]。
榆林這一個縣的GDP，就超過了渭南、漢中等陜西自家的地級市了[13][14]。
而衡量一個地方的財力，除了GDP這個指標，還可以看地方的財政收入。更準確地說，看的是一般公共預算收入，也就是看政府的口袋里到底有多少錢。
2022年榆林一般公共預算收入達到926.8億，一舉超越西安，位居全省第一，同時也是全省第一個超過九百億大關的城市。不僅如此，還超越了“世界工廠”廣東東莞（766.04億元）、佛山（796.94億元）等萬億GDP城市[15][16][17][18]。
這榆林的造富速度和錢包厚度，在全國都是數一數二的。
錢流向了榆林人的錢包，又從錢包流向了昂貴的奢侈品市場、樓市和車市。錢對于榆林的富豪們來說可能只是一個數字，名牌、名表說買就買，連買房子也變成一件輕而易舉的事，在神木縣的街道上，各種豪車法拉利、蘭博基尼招搖過市。
更有甚者，還會在西安、北京、上海等機場各放一輛車，一旦出差到這些地方，下了飛機就能直接開上自己的車。[19][20]。
從“貧窮潦倒”到“豪車遍地走”，一個四線小城市怎么做到一夜暴富的？
一座四線小城，憑啥這么富
若要細究榆林這個“造富神話”背后的原因，可以先了解它所處的地理位置。
榆林向東的地方與山西省接壤，北邊則是內蒙古自治區的鄂爾多斯市，很明顯，兩個鄰居都是能源大省，都是靠礦產資源發家致富的。
榆林的富有顯然也離不開“家里有礦”這個得天獨厚的優勢。上世紀八十年代，《榆林地區發現一個大煤田》的消息了登上人民日報頭版，一時間引起國內外轟動，榆林的命運就此改寫[21]。
榆林的礦產資源非常豐富，地下黑色寶藏儲量驚人。目前榆林已經發現8大類48種礦產，不但有世界七大煤田之一的神府煤田，還有中國內陸最大的整裝氣田和國內最大的巖鹽礦床，所擁有的礦藏資源潛在價值高達46萬億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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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炭預測儲量為2800億噸，探明儲量1490億噸，占到全國1/5，占陜西全省86.2%。也即是說，在榆林四萬多平方千米的土地下，平均每一平方米都藏著六噸煤[22]。
因此，榆林還被冠以“中國的科威特”的稱號。這么多的地下財富，屬于是老天爺追著喂飯吃了，榆林不富，誰富？
縱觀榆林的經濟發展路程，究其原因還是因煤而興、因煤而富。
中國政策科學研究會經濟政策委員會副主任徐洪才曾表示，榆林作為一個資源型城市，煤炭產業、煤化工產業是它的主導產業，其GDP的增長歸根結底，還是得益于煤炭價格的快速上漲和煤炭產能的大幅提升[23]。
榆林的煤老板們因此陷入一夜暴富的狂喜中，整個煤炭產業鏈條上的人都快速發家致富。相關數據顯示，煤炭價格從2001年開始一路上揚，2008年暴漲到1100元/噸，漲幅達到585%。不僅是煤老板，運煤司機、煤炭經銷商等這些煤相關的從業者都能從里邊分到巨大的蛋糕[20]。
榆林不但是陜西的產煤主產區，同時也是全國產煤量第二大的地級市。2021年和2022年，榆林煤炭產量高達5.5億噸、5.82億噸，產煤量僅次于內蒙古的鄂爾多斯，占全國比重13%左右[24][25]。
當然了，榆林有錢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為家里有礦。
榆林不但是個資源型城市，同時也是一個實力過硬的國家級能源化工基地。其工業能力的強大，讓榆林經濟有了持續增長的動力。
它并不是以簡單提供能源來積累財富，而是充分開發利用能源，將產業鏈往中高端方向發展，形成從開采到轉化再到尾氣廢渣綜合利用的完整產業鏈，用最少的資源來換取最大的經濟社會效益。
榆林的主要工業品不再是原煤、原油、天然氣這三大傳統能源，烯烴、煤基油品、煤制甲醇這些高端能化產品“硬通貨”也逐漸成為榆林工業的重要支柱。從主要工業產品產量看，2022年，榆林市36種主要工業產品中27種產品保持正增長[26]。
而且在2022年，榆林增長最快的不是采礦業（6.7%），而是制造業（13%），非能源工業增加值增長12.8%，也比能源工業增長速度快[27]。這意味著，拉動榆林GDP增長的，不僅僅煤礦，而是榆林的整個產業群，是其強硬的工業實力。
老天給飯吃再加上自身的努力發展，榆林想不富都難。
“土豪”榆林，也有隱憂
自2000年榆林地級市設立以來，接著煤炭行業迎來了黃金十年，榆林借著其豐富的煤礦資源順勢發展，經濟增速一路領跑，盡享風光與榮耀。
但資源型城市因資源而興，也會因資源枯竭而亡。縱觀歷史上眾多資源型城市的發展軌跡，都會面臨”資源詛咒“，最終陷入滯緩和落后。
舉一個經典的例子，那個出現在地理課本上的德國魯爾區。憑借著豐富的黑煤資源就從一個農業地區搖身一變成為了一座繁華的工業大都市。
然而，煤炭成就了魯爾區，也束縛住了魯爾區。魯爾區工業生產長期局限于以采煤、鋼鐵為主的重化工業，然而單一的產業結構很難適應社會不斷變化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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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20世紀50年代之后，廉價石油的出現，加上技術發展使得煉鋼耗煤量的降低，市場對煤炭的需求逐漸降低，煤礦數量和開采量大幅下降，大批煤礦、鋼鐵企業相繼倒閉。
1957年魯爾區擁有141家煤礦，1970年就減少了將近一半，到了2000年就只剩下了12家。魯爾區經濟持續衰落，就業人數也不斷下降，人口大量外流[28]。
而這些都是資源型城市發展到后期不得不面對的困境，榆林作為一個資源型城市，雖然還處于成長期，但許多問題早已初露端倪。
近兩年GDP和高財政收入的狂飆并未帶動榆林的創新騰飛。
榆林是富裕的，但不代表著每個榆林人兜里都有錢，榆林的人均可支配收入跟它的經濟實力完全不匹配。
統計局數據顯示，2021年榆林人均可支配收入為28073元，不僅低于陜西省人均可支配收入28568元，更低于全國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35128元。可見，大多數榆林人并未真正受益于當地的豐富的資源[5][29]。
雖然說榆林是坐在礦上的城市，但也不意味著煤呈均勻分布，而是有一條分界線。線的兩側，人口、資源、經濟都呈現出截然不同的態勢。
以神木為代表的“北六縣”礦產資源豐富，以米脂為代表的“南六縣”則以農業發展為主。當北邊的神木GDP扛起榆林大旗的時候，2021年南六縣的GDP加起來才437.21億元，僅僅是神木縣的四分之一，可見榆林市南北間的溝壑之大[30-35]。
當然了，北六縣雖然憑借著豐富的礦產資源跑在前頭，但也容易被煤炭價格的波動拉回后頭去。
煤炭帶給榆林人信心和驕傲，但也讓榆林患上了“煤主沉浮”的“賴煤癥“。2013年的煤價下滑就給了這個能源大市狠狠一擊，全市三分之一的煤礦都虧損了[36]。
很明顯，榆林還是以煤化工為主的重工業城市，與煤炭市場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2017年采礦業研發投入6304.3萬元，采礦業總產值占規上工業總產值的59.3%，而研發投入僅占8.5%。意味著榆林還是依靠低附加值的資源輸出，依賴的是初級能源[37]。
這幾年，榆林一直在摸索著轉型。
雖然現在第二產業仍是榆林經濟發展的“老大哥”，但第三產業近幾年的發展速度也不容小覷。近兩年第三產業增速領跑第一、第二產業，2022年第二產業增速為7.6%，第三產業增長9.2%[38]。可見，榆林在轉型升級和結構調整上還是小有成效的。
不僅在產業結構上下功夫，飽受荒漠風沙迫害的榆林還創造了一個綠化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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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多年來，榆林林木覆蓋率從1949年的0.9%提高到了36%，2019年還被國家林業和草原局授予“國家森林城市”的稱號[39]。
當然，這些只是榆林轉型中的一環。從能源新貴到真正成熟的資源型城市，榆林還有很漫長的路要走。外省的朋友不必過于擔心，畢竟，以榆林目前的能源利用方式和采掘方式來看，這地再挖個三百年都沒問題[40]。
[1]陜西要聞.(2021).榆林市：人口向北六縣經濟發達縣區集中.
[2]呂洪斌.(1996).榆林統計年鑒—1996.榆林地區統計局
[3]人民網.(2014).煤炭行業造就超萬名億萬富翁 開奧迪A6顯土氣.
[4]王紅霞&慕榮.(2023).2022年榆林GDP達到6543.65.榆林日報.
[5]陜西統計局.(2022).陜西統計年鑒－2022.中國統計出版社
[6]北京市統計局.(2022).北京統計年鑒2022.中國統計出版社
[7]榆林市統計局&國家統計局榆林調查隊.(2021).榆林統計年鑒—2021.中國統計出版社
[8]咸陽統計局.(2023).2022年1-12月全省及各地市主要經濟指標.
[9]澎湃新聞.(2023).連升15位！陜西榆林：“腰部城市”崛起正當時.
[10]人民網.(2023).兩會觀察｜“煤城”榆林，何以勇挑大梁？
[12]神木市人民政府辦公室.(2022).021年神木市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神木市人民政府
[13]渭南市統計局.(2022).2022年渭南市經濟實現穩定增長.
[14]華商報.(2023).漢中市六屆人大三次會議開幕 市長張燁作政府工作報告.
[15]市政府政務信息化服務中心.(2023).關于榆林市2022年財政預算執行情況和2023年財政預算草案的報告.
[16]西安發布.(2023).西安“賬本”出爐！2022年錢花到了哪？2023年錢往哪花
[17]市財政局.(2023).2022年佛山市各區一般公共預算收支情況.
[18]東莞+.(2023).2023東莞兩會| 財政預算報告解讀：全年安排民生領域支出432億元，占比超七成
[19]李伯牙.(2012).榆林悲喜劇：暴富而后被拋棄.21世紀經濟報道
[20]侯瑞寧.(2021).口述 | 煤炭掘金者：這是賺錢最多的一年，也是最差的一年.界面新聞.
[21]人民日報.(2021)“我們是從這里走過來的”——記總書記在陜西榆林考察.
[22]市招商服務中心網站.(2020).礦產資源.
[23]北京商報.(2022).榆林GDP躍升中西部非省會城市第一，“煤超瘋”帶給資源型城市的紅利期還有多久？
[24]李軍.(2022).陜西榆林全面取消“煤管票”.中國化工報.
[25]央視新聞.(2023).2022年榆林市原煤產量為5.82億噸 增長5.4%.
[26]吳杰,白瀟&李志東.(2020).榆林：建設世界一流高端能源化工基地.榆林日報
[27]陜新發布.(2023).【實錄】榆林市2022年經濟運行情況新聞發布會.
[28]陳濤.(2009).德國魯爾工業區衰退與轉型研究(博士學位論文,吉林大學).
[29]人民網.(2022).國家統計局：2021年全國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35128元.
[30]綏德縣統計局.(2022).2021年綏德縣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
[31]米脂縣人民政府.(2022).米脂縣人民政府2022年工作報告.米脂縣人民政府網站
[32]佳縣人民政府.(2022).2022年政府工作報告.佳縣人民政府網站.
[33]清澗縣人民政府.(2022).2021年清澗縣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 2021
[34]子洲縣統計局.(2022).2021年子洲縣經濟運行情況.子洲縣人民政府
[36]新華社.(2016).去了“產能”漲了“信心” “能源城”榆林迎來“暖冬”.
[37]馮建軍.(2019).用數據透析榆林產業體系.榆林市統計局
[38]榆林市統計局&國家統計局榆林調查隊.(2022).2021年榆林市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
[39]魏麗娟&延丹.(2021).綠染荒漠翠滿城——榆林市扎實推進防沙治沙工作.榆林日報
[40]人民網.(2020).政商對話能源產業高質量發展：守牢安全 迫切轉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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